櫻雪感到一陣陰風,就像幾個女鬼到了她的身後,將她和石田抬起,狠狠一扔,就將她扔到了崖壁……
被扔在空中,櫻雪的眼裏,閃動著藤的青綠,藤的纏綿,藤的柔軟。藤的所有的好,她都希望向自己撲麵而來。可“篷”的一聲,她的身子就砸到藤上了。
藤像斷了,又好像沒斷。
身子觸到的藤,都是大腿一樣粗的藤。
被她身子砸著的藤無聲。無聲的藤沒有青枝,沒有綠葉,更沒有嫩嫩的觸須,都是灰一色的萬年老藤。沒有藤的柔韌。身子一挨到老藤,老藤就像空氣一樣消失。等他的身子過後,又複歸回藤。
是一片老藤縱橫交錯的藤林。
呼啦啦砸過藤林,又“篷”的一聲,櫻雪感到撞到硬物了,身骨子被撞得酸酸的痛。但手一摸,是崖壁。
就是,她突然從林子裏,被鬼扔到了崖壁。
放眼張望,是一片灰,一片陰冥。不知有,不知有日,也無所謂什麼光和陰。灰冥冥一片,是比霧更濃重的液體似的,卻又未到達液體的地步。不管櫻雪如何努力的望著,目光都好像被膠著、粘著,所望出的距離,也就是十來丈遠。更要命的是,所望的藤,也不像藤。都木木的交織如網。望著是虛,感覺是虛,一種虛虛落落的壓抑,沉沉地壓著目光。目光仿佛要被窒息了一樣,急喘著氣,趕緊逃回眼窩。
櫻雪使勁地搖著頭,拚命地睜開雙眼,但都無濟於事。她越用勁去望,目光越被壓抑得要死。望不了數丈,目光已經被壓得扁扁。豎著的藤變成了橫,橫著的藤變成了豎。目光逃回眼窩,櫻雪立馬感到一種黑黲黲的,將她的全身緊逼,要將她緊逼到一種黑黲黲的虛空之境。她趕緊用心調息,以心運氣。可哪裏來的氣?他用盡心力,也沒有絲毫的氣息被吸入鼻子,沿著喉嚨進入她的丹田,進入田中一角愛撫摸的腹部。更沒有一絲氣息進入她的脈道,令她感到脈道舒鬆,血液循環。倒是,她越用心調息,心越發虛空,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的絕寂似的。
死,我要死了?櫻雪不由驚惶。
組長,不要再望、再調了。石田提醒他道。
可不望怎麼辦?不望就黑啊。櫻雪幾乎帶著哭聲道。
石田慘然地笑笑,你不望,靜著就行。
如何靜?我連調息都調不到。櫻雪覺得自己已經被抽空了一樣,仿佛就要變成木木然的萬年老藤了。
調息更不成。你要微閉雙眼。千萬別合上。石田教導著櫻雪。
櫻雪便微閉著雙眼。
嗯,還不錯。既感到有光,又不至於被壓抑、被黑。
櫻雪不由感激石田。
過去她一直不將他放在眼裏。
“你以前經曆過?”櫻雪禁不住問。
石田答,“差不多吧,就像過了一千年似的。”
一千年?櫻雪痛苦地想。一千年,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父母兄弟姐妹早就煙消雲散了吧?別墅,唉,別墅都被炸了、燒了,即使田中一角花錢重新起過,也挨不住千年的風雨吧?豪華車更不用。紙錢也是沒用的。千年之後,恐怕都不用紙錢了。
能留下的是什麼?
金子。
對對對,隻有金子。
想到金子,櫻雪才有點興奮。
十八歲那年,她為田中一角獻出處子的第二早上,田中一角就將一箱黃橙橙的金磚擺在她麵前。
這殺的如意財神,真能弄錢。不知他是怎麼把中國人的錢騙到手的。
看眼前二指大的金磚,精精致致的金磚,還打著清朝乾隆的年號。
她再傻也知道,這不僅僅是金磚,更是無價的文物。
有金子就行。
可千年之後,自己會變成什麼?
這麼一想,櫻雪傷心欲絕。心一酸一痛,一抽一搐,不由發出了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