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窗外裹挾著碎雪的風,穆少白起身大步離開。
來到城北十梓街,他見四下無人,縱身躍入牆內,駕輕就熟地來到一處院落。
這院落早已破敗不堪,門外的院牆倒了一大半,“輕鳳齋”三個字模糊卻依稀可辨。
推開咯吱作響的門,穆少白走進屋,望見背對自己負手而立的人。
“都做好了?”那人聲音冷冰冰的。
“是,”穆少白頷首,“欽天監那邊也已經打點過了。”
“好,”那人深吸了一口氣,“去吧,好生照料她。”
穆少白站在原地未動,對方卻已察覺,“還有事?”
“蘇家百年基業,毀於一夕,她此來旨在複仇,若留在身邊怕是後患無窮……”
“你這是要她死?”對方聲音都低沉了幾分,“還是要替她求情?”
即便是背對著自己,穆少白也感受到那人的凜冽殺意,他心內一顫,忙俯身施禮,“是少白逾距了。”
直到離開十梓街,穆少白都有些恍惚,一年前蘇清歌投入秦宮苑,原以為不過是個舞姿超群的女子,不曾想真相卻令他懊惱。
若是當初沒有收下她,是否也就不用麵對今日兩難的局麵呢……
接下來幾日,蘇清歌但凡醒著就酒不離手,阿好見穆少白都不勸,索性隻能縱著她。
“這天氣也真是的,怎麼日日下雪,雪又不深,天陰沉得讓人渾身都不舒服。”阿好邊收拾被褥邊抱怨。
“你這小丫頭,管天管地,連下雪都要管。”蘇清歌笑了,兩頰那抹緋紅趁得那張俏顏愈發妖嬈。
唉。
阿好歎了口氣,欲說還休。
“又念叨著翟親王呢?”蘇清歌托腮看她。
“我天天求老天爺保佑翟親王吉人天相,可老天爺總給我這幅陰沉沉的臉。”阿好來到她身邊,央求地晃著她的手臂,“小姐,你倒是去看看翟親王啊。”
蘇清歌垂眸,修長的羽睫投下一片暗影,就在阿好以為她會沉默時,她卻忽然擲了酒壺,盈盈起身,“也罷,就去看看,省得我的阿好日日惦念。”
“好嘞,小姐放心,隻管交給我去安排。”阿好撫掌而笑,跳著跑了出去。
傍晚時分,換了婢女裝的蘇清歌來到翟親王府後門,禦林軍侍衛並未多想就放了行。
“清歌姑娘,王爺在暖閣,這幾日連我都不能進去,”管家早就侯在那兒,遞上食盒,“委屈你了。”
“管家客氣了,王爺待我情深義重,這都是我該做的。”蘇清歌微微一笑,接過食盒朝著暖閣方向走去。
暖閣外侍衛仔細檢查了食盒的飯菜,這才讓蘇清歌進去,管家站在不遠處鬆了口氣。
進了屋她反手掩上門,屋內隻點著三兩盞燈,空氣中滿是濃烈的酒味兒,她不由得蹙眉,走進裏間果然看見靠在軟榻上的安翟墨正閉目抱著酒壺。
蘇清歌繞到他身後,腳步聲驚動了安翟墨,他轉了個身躺好,“酒拿過來。”
幾日未見,他的下巴長出些許青須,聲音也因喝酒過多有點沙啞,全然沒了往日謫仙王爺的模樣。
蘇清歌放下食盒,素手輕輕抬起,緩落在他的臉上。
“放肆!”安翟墨倏地起身,冰眸含著慍怒。
但當看到身後驚慌失措的蘇清歌時,心卻疼了,他忙繞到軟榻後,“對不起清歌,我不知道是你。”
“沒事,”蘇清歌搖頭,“王爺,是我不好……”
“不是,”安翟墨握住她的手,又被那股冰涼鬧得愈發懊惱,隻得緊緊用手捂住替她暖著,“我以為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婢女,才會生氣。”
蘇清歌莞爾,“原來王爺的臉就跟老虎的屁股似的,摸不得。”
“那是自然,”安翟墨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我的臉隻有你可以碰。”
驀地,蘇清歌的心泛起酸澀,眼眶微紅,不知該說什麼。
“清歌,別怕,明日就會好了。”安翟墨將她擁入懷中,“我會給你你要的一切。”
“王爺,你知道我想要什麼?”蘇清歌的臉貼著他的胸口,感受著那份熾烈。
太久了,她早已習慣寒冷,然而此刻,她竟有些貪戀安翟墨的溫暖,甚至失了神。
“在遇見你前,我已經習慣了闌珊清寒的日子,是你讓我重新找到活著的意義,”安翟墨抵著她的頸窩,“清歌,無論如何,我都會娶你為妃,隻你一人。”
微敞的胸前傳來一片滾燙的濕潤,安翟墨愣了下,低頭時竟發現蘇清歌的淚大滴大滴滾落。
他從未見過蘇清歌哭,微微一怔,“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