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蘇清歌哪兒還有人形——她伏在軟榻旁,素色白袍散亂地披在身上,腳邊東倒西歪盡是酒壺。
安淩炎上前拉起她,用力扶住她的肩膀,滿眼痛惜,“你這又是何苦!”
“皇上?”蘇清歌看見他,原本灰暗的眼神漸漸亮起。
撲通——
還沒等安淩炎反應過來,蘇清歌整個人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你這是做什麼?”
安淩炎欲攙扶她,蘇清歌卻抓住他的手,跪在地上抬頭看他,“我要替阿好報仇。”
“朕已經讓穆少白去查……”
“我知道是誰,”蘇清歌打斷了他的話,“隻希望皇上還阿好一個公道!”
安淩炎聞言怔了下,蘇清歌如果知道在秦宮苑殺了阿好的殺手是誰,豈不是意味著她根本就是知道柳林外想要殺她的是誰?
“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朕?”安淩炎不動聲色地看著她。
“我說過,我要報仇,”蘇清歌早料到他的反應,“我的仇我自己報,但我要在阿好下葬時給她個交代。”
“好,你告訴朕,是誰。”
“柳妃,柳媚兒。”蘇清歌一字一句開口。
安淩炎軒眉緊鎖,“媚兒跟你無冤無仇,她不會這麼做。”
嗬!
蘇清歌輕聲笑了,“皇上怎麼知道她跟我無冤無仇?”
安淩炎見她神色明顯疏遠了幾分,思索了下,“你可有證據?媚兒是柳傳博的女兒,若無證據,怕是朕也不好偏袒。”
“偏袒?”蘇清歌垂眸,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她緩緩站起身,“皇上是怕得罪了柳相,在朝堂之上會為難吧?”
“清歌……”
“皇上,蘇氏家主此生隻跪過你兩次。”蘇清歌嘴角噙著嘲弄的笑。
“第一次,求生,替蘇家百人,第二次,求死,替阿好一人,”蘇清歌深吸了一口氣,“而你,皆不允。”
“朕不是……”
蘇清歌抬手,打斷了安淩炎,“從今日起,我蘇清歌不會再求你,所有的仇,我一人報便是。”
安淩炎剛要開口,蘇清歌轉過身,“皇上,請回吧。”
麵對著那個單薄卻又堅決的背影,安淩炎話到嘴邊不知如何開口,他知道阿好的死對她打擊很大,可如果真的要動柳媚兒,又不能憑她一麵之詞。
隻是,為何蘇清歌會如此堅稱殺她的人是柳媚兒呢?
想到這兒安淩炎危險地眯起眼眸,轉身大步離開……
從那日起,舞陽殿的院牆外,掛上了一盞盞縞素白絹燈,福海知道安淩炎默許,便由著蘇清歌了。
隻是,過往的太監宮女時常會背脊發涼,聽說每晚都會聽到淒怨的歌聲從裏麵傳出,久而久之越傳越邪,鬧得宮內人心惶惶。
這日安淩炎下朝後就直奔舞陽殿而來,正好撞上欲出門的蘇清歌,幾日不見,她又消瘦了不少。
“要去哪兒?”安淩炎的目光落在她的素裙上。
“今日,是阿好下葬的日子,”蘇清歌壓根兒不看他,“我自是要去送一程的。”
“清歌,朕查過媚兒與行刺之事全然無關……”
“皇上不必告訴我,”蘇清歌嘴角輕彎,傾城俏顏帶著不加掩飾地嘲弄,“世間的事,永遠都有辦法隱瞞,所以,我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是不信朕?”安淩炎強忍著心中不悅,她竟然質疑自己。
“皇上,時候不早了,誤了入土的時辰,怕是會不吉利呢。”蘇清歌輕笑一聲,繞過安淩炎,徑自離開。
福海跟在安淩炎身後,大氣兒都不敢出,這幾日他眼見著皇上不眠不休追查殺手,甚至真的暗中調查柳相和柳妃,不曾想蘇清歌真的毫不領情。
“給朕把這些玩意兒都拆了!”
安淩炎抬頭看了眼舞陽殿的白燈,旋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