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師妹無法無天,眼裏沒有父母,也就對賢侄還敬畏些,還要勞煩賢侄代我規勸規勸這不肖女。”
不著痕跡奉承玄洛的同時,又巧妙地拉近了彼此的關係,玄洛的聲音如酒一般醉人。
“伯父言重了,師妹年紀尚幼,一時淘氣而已……”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客套著走近阮酥臥室,見阮風亭父子要陪同他進去,玄洛含笑。
“多謝伯父引路,想必師妹的閨房就是這裏吧?”
阮風亭聽玄洛話裏的意思,是不打算讓他們跟隨,他猶豫了一下,阮酥一個待嫁姑娘,自然不能與外男獨處,何況他們倆之間,關係本來就有些曖昧。
轉念想想,自家宅院,這事隻要小心,便不會傳到承恩王妃耳中,以玄洛的身份,又做不出什麼逾越的事來,何必讓他不痛快,便樂得找台階下,客套兩句與阮琦一同離去了。
玄洛讓同行的皓芳、頡英二人候在門外,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有幾分虛弱的女聲帶著一絲笑意,自藕色紗帳之後傳出。
“引路?這院子師兄早就不知道翻了多少回牆,還需要引路嗎?”
玄洛也笑,他走至她床邊,伸手就掀帳子,知秋嚇了一跳,連忙阻止“大人,不可!”,卻在觸到玄洛寒意逼人的眼神後,抖了幾下。
寶笙冷聲對知秋道。
“喊什麼!大人醫術高明,替小姐診一診病情也值得大驚小怪?望聞問切,不望如何診斷?”
阮酥在帳內有些氣結,寶笙真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正主一來,馬上就倒戈了!
知秋不敢再言,阮酥卻死死地拽著帳子不讓玄洛拉,玄洛挑眉,笑盈盈地問。
“怎麼?你我師兄妹之間,還需要如此生分嗎?”
阮酥依然沒有鬆手,玄洛似明白了什麼,對寶笙使了個眼色,寶笙便拉著掙紮地知秋,一同推出門外。
阮酥的手這才慢慢鬆開,玄洛掀帳在床沿坐下,與阮酥目光相撞時,他不由愣了一下,伸手撫上她那參差不齊的頭發。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摸樣?”
語氣裏的幾分痛惜,讓阮酥堅硬的心腸莫名一酸,她難得沒有躲開他的撫摸,垂下眼眸。
“沒什麼,苦肉計罷了。”
玄洛的手順著發梢覆上她的額頭,燙人的溫度讓他的心微微一揪,他難得沉下臉。
“熱症也是苦肉計?你就這樣折騰自己?”
被他摸來摸去,阮酥有些不自在了,隔開玄洛的手,她勾了勾唇。
“我服用了你們皇城司的半死不活,一時是死不了的。”
玄洛沒有說話,眼前女子抿著蒼白雙唇,憔悴卻堅定的容顏映在他的瞳仁中,交織成一片迷惘,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兩人靜默相對片刻,玄洛方歎了口氣,他目光一收,眼眸重新透出懾人心魂的寒意。
“阮酥,你可知自己目前的處境?”
阮酥愣了愣,輕輕笑了。
“難得見大人如此嚴肅,不過不勞擔心,阮酥還沒有病糊塗,我自然知道自己什麼處境,否則也不必對自己那麼狠了。”
玄洛似早就看透了她的伎倆,冷笑一聲。
“一味拖延是沒有用的,此事對你而言這或許不過是婚嫁之事,但其實已經上升到朝廷和地方的關係,承恩、承德、承思三位藩王與京中官員不同,他們各自鎮守一方,維持著邊陲穩固,同時也相互鬥爭相互牽製,如此國家方能長久太平。身居高位者須得高瞻遠矚,所以皇上對他們一向容忍度很高,麵子裏子更是能給則給,承恩王苦哈哈地守著西北,若是此次在京中失了顏麵,便會種下禍根,你覺得皇上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阮酥麵色微微發白,經玄洛一番分析,她才回味過大半來,自己到底還是被內宅鬥爭局限死了,對朝廷形勢看得不夠透徹,以至於走錯棋路,陷入困獸之鬥。
玄洛又道。
“一開始對上承恩王妃,你便處理得不妥,明知她遠道而來,身份敏感,就不該當麵把話說死,讓她下不來台,你即知自己處處樹敵,內宅裏皆是敵人,就該料到遲早有人會拿這件事大作文章,而你卻自持聰明,總以為能把禍水東引,卻不知自己已惹火燒身,一步錯,步步錯,導致如今釀成了不可收拾的局麵。”
阮酥一言不發地聽著,玄洛的一番點撥,使她醍醐灌頂,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短視,她躬身,深深給玄洛作了一禮,由衷道。
“師兄的一番教誨,阮酥……受教了。”
他垂眸看著她,柔聲道。
“不過也不能全部怪你,事後我也試圖插手,竟沒起作用,以至事情發展至此……如今聖旨已經固若金湯,即便是我也難以撼動,更不是靠你那點小聰明就能周旋過去的,你可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