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花廳之內,暖香嫋嫋。
清平端坐在琴桌前,雙手交織如飛,一曲廣陵散彈得出神入化,連欲進來送水果侍女都聽住了,端著果盤立在門邊不敢踏足,直到有人自盤中拿起一顆青棗拋了拋,她方才回神,見是祁念,忙要下跪,卻被祁念製止,他含笑將食指在唇上一豎,擺手讓侍女下去,自己立在門邊傾聽。
直到一曲終了,他方撫掌走進屋內,雙眼滿是讚賞之色。
“閨中調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萬木澄幽陰。這琴聲,不由讓孤記起去年大殿之上,卿技壓群芳,令阮家二小姐醜態百出那一幕。琴由心生,愛妃的琴中,不乏淩雲壯誌啊!”
清平見他進來,毫無意外之色,也沒有諂媚欣喜,她淺笑起身,慢慢踱步迎上來。
“殿下取笑了,閑來無事,彈著解悶而已。”
清平今日身著一身緋色紫花的圓領袍,箭袖葛巾,玉簪斜插,額上一點梅花鈿更添別致。祁念伸手撈起她發間垂下的絲絛放在鼻尖一嗅。
“孤最近常到陳良媛屋裏,是不是冷落你了?辜負了這等好琴,是孤的不是……”
清平垂眸一笑。
“殿下胸有丘壑,臣妾豈會不明白?若吃這醋,倒真成了糊塗人了。”
祁念哦了一聲,目光微動,與清平四目相對間,雙方俱是心知肚明,不由相視一笑。祁念點頭感歎。
“好個聰明的美人,孤方才進來時,見那花根之下許多茶末子,想必你是知道陳碧鴦悄悄在你的茶中下避子藥的事,所以才命人將茶水倒掉?身為太子妃,被良娣謀害,你若想追究,孤自然會為你做主。”
清平不以為然地道。
“殿下的好意,臣妾多謝,隻是陳碧鴦不能栽在殿下或臣妾手中,臣妾正是明白這點,才隱忍不言的。”
清平說出這番話,倒叫祁念刮目相看了,她這幅篤定的神情,隱約與另一個人重疊在一起,盡管當初娶她時,祁念心中是略有遺憾的,得不到最好的,次之的便不那麼如意,可今天他才發現,她卻是也冰雪聰明的。
“得卿乃孤之幸也。”
無論她是不是最聰明的,至少不像有些人,不解風情不識好歹。
祁念想起阮酥那拒人於千裏的模樣,心中一股邪火湧上,他眯起眼,摟住清平的腰身,雙唇便要落下,卻不料清平側過臉,那一吻便落在了她臉頰上。
祁念有些不快地抬起頭,清平趁機推開他,不動聲色地往後一退。
“殿下,如今陳良媛有了身孕,自然要好好將養,臣妾今日身上不便,不能伺候殿下,花開千種,各有不同,殿下何不趁此機會,去餘下幾位美人那裏坐坐?”
祁念審視著她,半晌,目中欲念方熄滅,他勾唇笑了。
“也好。”
說罷,他湊近清平耳傍,低聲道。
“你狠心將孤推出去,可不要後悔……”
清平笑而不答,祁念便隻得怏怏離去,他才走沒多久,執墨便從裏屋走出來,有些不甘地道。
“小姐,太子殿下現在正是寵愛您的時候,若太過拿喬,反而令他失去興趣倒不好了。”
清平一雙美目自祁念離開之後,立即變得非常清明冷酷。
“寵愛我?目前看來的確是如此,但我知道,他心裏還想著阮酥那小賤人,男人都是犯賤的,千依百順,反而令他覺得無趣,倒是偶爾碰壁,才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你別看那個阮酥平時裝模作樣,心裏卻比誰都明白,她雖進不了太子府,馬前卒卻已經安在這裏,我豈會讓她們倆得逞?”
執墨似懂了,連忙笑道。
“小姐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
祁念走出清平的院子,一路賞著雪景,意興闌珊,他身邊的打燈籠的小廝竹青見祁念心情不太好,連忙討好。
“符側妃向來做得一手好糕點,殿下不如前去嚐嚐?”
祁念搖頭。
“孤今日不餓。”
竹青明白他已經厭煩了符玉的乏味平淡,連定期的應付也漸漸沒了興致,便揣摩著祁念心思,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那還有一個徐承徽,殿下喜歡音律,她又來自民間,難說可以給殿下唱幾支民間小調解悶呢!”
“民間小調?”
祁念似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
“你這麼一說,孤倒是想起了一個人。她不僅會唱小調,身上還有種獨特的香味。”
竹青一愣,他伺候祁念已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賠笑。
“白良媛的屋子在北邊角落,殿下還沒去過吧?那裏的白梅花開得最好了!是絕佳的賞花之處!”
祁念一笑,他記得這個白秋婉,在選妃的時候,阮酥和她走得極近,幾番製造機會,似乎很希望自己垂青於她,但祁念認為,阮酥這麼做,是想推出一個擋箭牌來吸引自己的主意,她既可以不必親自獻身,又能在自己身邊安插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