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洛府邸,車將將要行至府邸門口,阮酥才覺得自己的意氣用事,都不確定他是否在家,便不顧一切地趕回來了,饒是內心抗拒,阮酥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那個名義上的師兄已多了一層不可名狀的關心則亂。
她默默歎了一口氣,看寶笙敲開了門,也不知玄洛如何交代的,開門的人一見寶笙再望了一眼背後的馬車,便露出了一種類似了然的神情。阮酥猛地丟下簾子,也不知怎麼的,竟沒來由地有些生氣。
庭院八角亭,玄洛把一碟餌食遞給阮酥,也不問她唐突的意外拜訪緣由,隻指著一汪池水笑道。
“頡英弄回幾尾漂亮的鯉錦,天氣陰沉,它們都躲在池底下了,快喂點食引它們出來!”
阮酥心內煩惱,一路上的猜測遐想讓她患得患失,快到府邸門口時都差不多有打道回府的衝動,若非怕眼前人知道後笑話自己,便又硬著頭皮進了府。然而當看到玄洛溫軟柔和的眉眼,那纏繞心底的疑問,一時間竟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難以啟齒,百抓撓心!
她敷衍地從藍色琉璃碟子中抓了一把餌食丟下去,一時間,那白的、紅的、燦金的魚兒忽地一下竄出水麵,其中一尾黑白相間的爭得最凶,竟衝破五彩重圍,猛地吞下不多的餌食,似顯示自己的旗開得勝,最後還得意洋洋地躍出水平在空中打了一個旋這才落水沉底。
“哦,那不是墨雪!自從彩錦來了,便一直不露麵,我還以為已經死了,沒想到酥兒一來,竟又出現了!”
聲音中開懷毫不掩飾,阮酥又扔了幾顆餌食。
“魚兒你也取名字?”
玄洛緊盯著水麵,卻沒有再見到鯉錦“墨雪”的身影,不由一歎。
“墨雪魚尾黑白相交,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隻是這麼多年,我池子裏的魚幾番交替,之前的黑白鯉錦也越剩越少,這墨雪卻存活到至今,倒是有趣。”
有道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隻因為生命頑強,便讓這隔岸觀賞的主人上了心;一如自己--前世因一張白皮遭他惦記,今世也因覺得不應是那掛在屏風上的擺設令他另眼相看……阮酥猛地把餌食放在亭中瓷桌上。
“我要走了!”
“怎麼剛來就走?”
玄洛一把捉住阮酥的手,這段時間,阮酥有意躲著自己,今天她來,玄洛便明白她定是知道了王瓊琚一事,正好以整暇地期待她的反應,不想這人卻一言不發地和自己站了半天,麵色陰晴不定,這些表現……或許並不意外,但是卻不是他想要的。
素白的指尖方被握住,玄洛眉頭一蹙。
“怎麼這麼冷,我給你的藥服了沒有?”
阮酥眸光一閃,鼻子有些發酸,重重撲到他懷裏。當日他回來後,果真為她帶回了藥。然而阮酥現在才又切身體會了一遍:身痛比起心痛來說,完全不值一提。
玄洛待她很好很好,可是前世的印墨寒也是這般無可挑剔,但是一轉身還不是與祁金玉雙宿雙飛?因為愛了,所以她對即將出現的王瓊琚充滿了恐懼,那麼完美、那麼好的一個人,就連她都自慚形穢,想到玄洛的溫柔或許就要給另外一個人,阮酥簡直痛得不能呼吸!
若是害了她的人,傷害了她的人,還尚可狠狠還擊;然而感情世界中的良性競爭本無對錯,一時間,阮酥陷入迷茫,如果又有那一天,她該怎麼辦?
她不想變成祁清平或者祁金玉,為了男人,為了情愛,人性扭曲,良知泯滅,猙獰可怖;也不甘再似前世一般重蹈覆轍,青燈古佛狼狽逃離……
當然,王瓊琚不是祁清平和祁金玉,也許不會對她趕盡殺絕;不過比起從前飛蛾撲火般愛得熾烈,她這一世對待感情可謂步步謹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付諸真心,若再遭受叛離滅隕之痛,阮酥不敢相信她能否堅持得住!
換成半年前,出於自我保護,她大概會果斷放手!可是現在……
……她舍不得。
聽到懷中人刻意壓低的泣音,玄洛心中一擰,想了半天卻毫無頭緒,輕聲問。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阮酥搖頭,緊緊地抱住他。
“師兄,我有話和你說……”
聽到這個稱呼,玄洛心中一跳。本來隻是信手拈來的一個玩笑,卻在無意中讓彼此之間多了一個無形的羈絆,這世間,能這樣稱呼他的隻有一人,唯有一人!
“你說……”
玄洛聲音不由放柔,他輕輕地拍著阮酥的肩膀,似在安慰,雖然對她的痛苦有些無措,卻想讓她好受一點。
“若是有一天,你心中另有她人,可一定要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