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在延禧殿舉行,嘉靖帝和頤德太後於坐於殿上,嘉靖帝一側依次是太子、各皇子、三王、文武百官,而太後一側依次是皇後、良妃、陳妃等妃嬪,再是公主、太子妃清平、各位王妃、郡主、命婦小姐。
一百零八道菜肴順序而上,籌光交錯,舞樂齊鳴,各家女眷都顧著欣賞歌舞,阮酥的目光卻落在上座的太後身上。
太後身邊的女官純貴姑姑,年逾四十,因伺候得好,太後離不開她,因此年紀到了也未曾出宮,此時她正替太後布菜,笑吟吟地替老人家解說場上表演的歌舞。
雖然樂聲喧囂,阮酥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但她十分清楚,每次太後生日,都是純貴姑姑賺各位皇子銀子的好時機,這宴席上哪道菜、哪個節目若是得太後的歡心,純貴姑姑便會告訴太後,這是某某皇子命人準備的,以阮酥對祁念的了解,他雖有心機,卻自持貴為太子,從來都是不屑討好這些下人奴仆的,而祁澈卻不同,看頤德太後滿含笑意地往他的方向看了幾次,就知道祁澈必定沒少給純貴姑姑塞錢。
太子放不下身段,卻不知這些小人物可是舉足輕重的,因為他們長期待在皇帝身邊,最懂上心,有時候皇帝對他們的信任,隻怕還要超過自己的兒子,若是處理不好這些關係,你就算再能幹,也抵不住日積月累的讒言,前世的祁念,便是輸在這些細節。
若是從前,阮酥或許會提點太子兩句,可是如今,她對太子也沒有這麼上心了,她移開目光抿了口黃酒,感受到有人注視,她抬起頭,對麵的印墨寒於是對她舉了舉杯,阮酥皺眉,正準備別過頭不理會,注意力卻不覺被印墨寒袖帶裏露出的墨綠一角吸引了。
印墨寒循著她的目光望去,不由牽了牽唇角,他慢慢自袖中取出那個繡著茂蘭的香囊,一雙墨瞳鎖住阮酥,柔軟深情。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分明是知秋的東西!這個蘭花的樣子,還是她苦纏阮酥替她畫的,之後又一針一線地繡了出來,寶貝得什麼似的,竟不想,她是用來送給印墨寒的!
對上印墨寒眼角眉梢的溫存,阮酥突然明白了些什麼,猛地一驚,心中怒意如翻江倒海。
但宴上安排了宮女,知秋和寶笙都不曾入席伺候,所以她一腔怒意無法發泄,隻好忍下。
天色漸昏,酒宴正酣,突然有內侍進來笑著稟報。
“啟稟聖上!太後!城樓外不知是誰放了百餘盞孔明燈,霎是好看!”
“哦?”
嘉靖帝聞言,不由麵露驚喜,對頤德太後道。
“母後,此乃祥瑞之兆,不如移駕觀之?”
頤德太後自然高興,一時坐著歩攆帶眾人上到城樓,果見夜空之中,成千上百的孔明燈徐徐上升,燈上描金的壽字,透過火光,更是耀眼非常,不由心中大悅。
“不知是誰這樣有心?”
隻見清平和祁念對視一眼,搖搖走了出來,對頤德太後一福。
“是太子殿下命臣妾準備的,說是太後大壽,咱們也學民間討個彩頭,放幾盞長壽燈,臣妾聽說,民間給父母放燈許願,要兒女親自紮了方顯心誠,便帶著府中女眷紮了這些,自己寫了壽字,分發給百姓去放。”
說著,她臉色微微一紅。
“隻是臣妾手笨,擺弄不慣那些竹子,燈紮得不大好看,望太後不要見怪……”
她這麼一說,眾人果然留心到她露在華服外的玉白雙手上,傷痕累累,饒是頤德太後與清平的祖母有過不快,此時也頗為感動,親自將她扶起,拍著她的手感慨道。
“好孩子,難為你和念兒夫妻兩如此孝順!下次這些粗活還是交給奴婢來做,看這白嫩嫩的手,紮得可憐,哀家看著也心疼!”
清平微笑。
“這點小傷不算什麼,隻要太後萬壽無疆,便是太子與清平的福分了。”
說著,她望向祁念,祁念也含笑看了她一眼,不得不說,清平這個主意,祁念是很讚許,比起祁澈隻會做些偷奸耍滑的小動作,這放燈一舉,要高明得多了。
太子討了彩頭,祁澈心中雖然不痛快,但他臉上沒有表露出絲毫,也稱讚道。
“還是皇兄想得周到!”
正說著,又有人一路小跑上樓來報,說是北魏那邊快馬加急,送了賀禮來給太後祝壽。
如今的北魏皇帝完顏承烈,乃頤德太後親生女兒榮慶公主所生,所以完顏承烈便是頤德太後外孫,雖然沒有見過麵,但這血親關係也是兩國的牽絆,千裏迢迢賀壽,更顯得兩國的交情有別於別國,莫說頤德太後,連嘉靖帝也是喜出望外,也不等回到延禧殿,便令將使臣帶來。
一時使臣來了,隻見他按中原習俗身著大紅常禮服,帽子上彩球攥對,霎是喜氣,可見逢迎之意,叩拜完畢,他從身後侍從手裏捧過一個紅綢禮盒,舉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