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休(1 / 2)

西嫿院內,阮酥挑著蝴蝶貝燈上的燭火,心中猶如水火煎熬,傍晚萬靈素借著進宮看祁金璃之際,悄悄來了西嫿院一趟。

“大妹妹,公公如今的處境猶如頭頂懸劍,陛下現在在氣頭上,方押了印墨寒,若你不趁機拋出私營鹽礦的證據,給他致命一擊,隻怕等陛下消了氣,放虎歸山,阮家定會遭到大肆反撲!”

阮酥又何嚐不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可是她一想到蔣氏白天那般痛不欲生的模樣,就遲遲不能下定決心,若印墨寒死了,蔣氏必然不能活,她要報仇不假,但傷害蔣氏,她自問做不到。

“你回去告訴父親,時機未到,請他稍安勿躁。”

自古忠孝難以兩全,沒想到恩仇也如此,阮酥按了按疼得厲害的腦仁,正準備吩咐宮女吹燈就寢,門外突然傳來一連串急促的扣門聲。

“阿酥可睡下了?”

聽出是王瓊琚的聲音,阮酥不禁猶疑,王瓊琚與她的關係一直很微妙,表麵上和諧親厚,但私下卻是井水不犯河水,除了替祁金珠解圍那次外,從不主動來找自己,何況是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

她揚眉示意宮女開門,果見王瓊琚站在門前,她退了釵環,隨意披了一件披風,可見來得匆忙,這般形容讓阮酥雙眉微微一皺,她屏退宮女,方道。

“郡主深夜到訪,是有急事?”

王瓊琚深鎖眉頭,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我得到消息,今日印夫人自宮中回府後,突然暴斃府中,我想起你白天自請去處理印夫人的事,突覺不安,所以前來知會你一聲!”

王瓊琚後半段話,阮酥一個字都沒有聽見,王瓊琚在說完印夫人暴斃府中幾個字後,阮酥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她耳中嗡嗡作響,許久,才緩緩地問。

“你說印夫人如何了?”

王瓊琚見她刹那間麵無血色,不由一驚,然後她便知道今夜是來對了,從純安那裏得到的消息,果真不假,冰雪聰明又向來從容的阮酥,竟然在聽到這婦人的死訊時方寸大亂,她心底輕輕一歎,人,果然都是有弱點的。

“不知是不是積弱多年,經不起這一夜長跪的緣故,總之我聽說,印夫人自回府後,隻說困乏,飯也沒用便睡下了,結果這一睡,便再也沒有醒,等下人發現,已經落了氣……”

她掀起眼皮,見阮酥半晌沒有動靜,便起身拍拍她的肩膀。

“你白日前去勸解印夫人的事,宮中很多人都知道了,就怕有心人利用此事將矛頭對準你,所以你要提前想好對策……”

留下這句話,王瓊琚匆匆離去,阮酥通體冰涼,如墜夢中,仍舊不敢相信方才王瓊琚說的每一個字,她突然站起身來,隨手取過衣架上的披風,推門便要出去,卻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中,那人將她攔腰截住,旋身重新回到房門,順便將門帶上。

即便看清來人是誰,阮酥依舊如同一隻發怒的豹子,她狠狠地推開玄洛。

“放手!我現在必須出宮!”

這微不足道的力氣,對於玄洛來說猶如蜉蝣撼樹,他紋絲不動,輕易地握住她的雙肩,簡短的反問。

“出宮?去哪?”

阮酥冷冷地瞪視著他,同樣簡短地回答。

“印府。”

玄洛眉眼淡漠。

“不必去了,我剛從印府回來,印夫人確實已經死了,你身邊那知秋還算能幹,印墨寒不在,她便主持大局,連夜替印夫人擦身換衣,布置好了靈堂,如今印府一切井井有序,不必你操心。”

阮酥腳下一軟,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但她很快又掙紮起來。

“這不可能,我要親自去確認!”

玄洛終於蹙起眉心,阮酥對印夫人的感情讓他煩躁不安,世上沒有無由來的感情,印夫人和阮酥接觸的次數寥寥可數,以阮酥這般冷情冷性,豈是如此容易動容的?遑論這般失態?直覺告訴他,所有的症結,一定都在印墨寒身上,說到底,究竟是因愛生恨還是別的什麼,都讓玄洛十分惱怒。

玄洛猛地將阮酥壓製在牆上,在她耳邊冷聲道。

“你不能去!你可知今日自己錯在哪裏?你今日萬萬不該在印夫人前來求情時主動站出來,更不該在長靈台支開宮女,現在宮中都在猜測你們之間的對話,已經有傳言說,正因你出言刺激印夫人,才導致她氣竭身亡!”

豈料此時的阮酥根本已不在乎這些,她隻知道,那個她奉若生母的人離開人世了,她的重生不僅沒有給她帶來任何一點福澤,甚至加速了她的死亡,悔恨、不甘、自責、痛苦等種種情緒吞噬了她的理智,讓她變得自暴自棄,前世的種種溫情在她腦海中飛快穿梭,讓她幾欲混亂。

“讓我出宮!我必須陪她走完最後一程!不!我要先去皇上麵前澄清一切,讓他放印墨寒回來!她上輩子是握著我們的手走完的,這輩子不能這麼走得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