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紅緞,金線銀絲,玉石彩寶片片,阮酥手指撫過那流光溢彩的嫁衣,驚喜的同時,又有一絲不安。
雖然太後終於對這樁婚事鬆口,且印墨寒現在已經對她恨之入骨,兩人接觸婚姻是順理成章的事,但她總感覺,此事不會如此順逐。
回宮的馬車上,祁金珠顯得非常焦慮,阮酥設計段明潤一事,她是極其反對的,她一向相信段明潤是光明磊落之人,這樣是考驗實在有負兩人之間的信任,但阮酥卻不以為然地道“金珠你對世間男子了解得太少,這次便聽我的吧,隻有段小郎過了這一關,我才能放心讓你跟他走。”
祁金珠知道阮酥全心全意為自己好,也不忍苛責她,但一想到段明潤被玄洛帶走,入了皇城司那駭人聽聞的地方,她便坐立不安。
見祁金珠長籲短歎,阮酥笑著安慰道。
“金珠不要心疼,段小郎在師兄那裏,不會受什麼苦的,戲演罷了,師兄自會放他回去,倒是你,這幾日千萬要和往常一般,斷不可讓旁人看出破綻。”
祁金珠重重點頭,阮酥突然嚴肅起來的麵容讓她意識到,做出這個大膽的選擇那刻起,她便無可回頭,對未來的向往充盈著她的內心,但離經叛道的決定又讓她微微戰栗。
“宮中耳目眾多,你那個計劃真的可行嗎?”
阮酥握住她的手,胸有成竹地道。
“師兄特製的假死藥乃是一絕,我已經找人試過,連京城最好的名醫都看不出來,必然也能騙過宮中太醫,你隻需安心演好這場暴斃的戲,等送葬完畢,當夜師兄便會派頡英將你從皇陵帶出,送你出城與段小郎會合,神不知鬼不覺,即便有人疑心,也沒有膽子去查驗公主的棺槨,隻是……你要知道,這樣一來,二公主祁金珠這個人,從此在世上便不複存在了,不僅你的身份、地位都會隨之煙消雲散,也意味著你必須隱姓埋名,永世不能再出現在宮中那些故人麵前,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一想到從此之後再也見不到親人,祁金珠雙目有薄淚湧出,她咬著下唇搖頭道。
“我不後悔,但我假死離開,母妃一定會傷痛欲絕,每每思及此處,我便覺得自己不孝至極,阿酥……我走之後,還請你替我承歡膝下,閑時多去看望我的母妃,我會一輩子記得你的恩德!”
阮酥點頭,也有一絲傷感,她本就沒幾個朋友,內心也舍不得祁金珠離開,但暴風雨遲早要來,阮酥自己是以命相搏的賭徒,可以置生死於度外,卻不一定能保祁金珠全身而退,和心上人雙宿雙飛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放心吧,我會替你盡孝。”
馬車進了崇靈門,兩人便各自低調分開,阮酥回了西嫿院,祁金珠也回自己寢宮,才踏進宮門,碧璽便打著燈籠疾步迎出來,低聲在她耳邊回稟道。
“瓊琚郡主姐弟兩在裏頭等候公主快有一個時辰了,奴婢不敢說您去了阮小姐的玲瓏閣,便隻好扯謊說您去了太子府。”
祁金珠不由一驚。
“瓊琚怎麼來了?今夜不是輪到她在太後那裏當班嗎?”
頤德太後步入老年後,越發怕寂寞,總喜歡讓小輩陪在身邊,按她平日的規矩,祁金珠、阮酥和王瓊琚三人都會輪替著在外間陪夜,今夜正好輪到王瓊琚,所以阮酥和祁金珠才得以脫身,怎麼卻又……
碧璽道。
“聽說是因為今晚四公主和九公主過棲楓宮去,太後歡喜,便留她們兩人作陪,免了郡主的差事。”
祁金珠哦了一聲,原來如此,自從王瓊琚和阮酥這兩個外臣之女進宮後,便替代了祁金璃和祁金晶,以祁金璃那喜好巴結的性子,定然是坐不住了,所以攛掇著祁金晶和她一道去討好太後,也是情理之中,隻是沒想到偏偏那麼巧……
祁金珠隨碧璽走進寢宮,王瓊琚正和王瓊璞兩人坐在八仙桌旁拆九連環,見她進來,王瓊璞忙起身作禮,王瓊琚微笑招手。
“難得今夜你我都得空,本想說過來找公主對弈,怎麼偏巧趕上你不在家!”
方才進來前,祁金珠已經想好說辭,她狀似隨意地道。
“聽說太子哥哥府裏那位白良媛剛剛小產,他傷心得很,我便趁今夜得空前去府中探望,順便也給她送了些凝血補氣的藥材過去……”
王瓊琚暗歎一聲,對弟弟道。
“到底是我們的女菩薩,對一個良媛都如此用心。”
王瓊璞也讚同地笑道。
“公主姐姐人美心善,對誰都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