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在腳邊斷開,各式珠子彈跳著滾得到處都是。
不好的預感飛快閃過,阮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太後息怒。”
“息怒?”太後從蒲團上站起,眸光冷然。“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嗎?”
做錯了什麼?她做的事情太多了,是以實在不確定到底是哪一件事觸碰了太後的逆鱗。憑借前世經驗,阮酥知道太後在宮中不乏眼線,隻是若非太過出格,她一般都不會出手幹預。前世最後惹得頤德太後出山,使出雷霆手段的,一是嘉靖帝纏綿病榻,傳出太子祁念謀逆;二便是嘉靖帝殯天新君祁澈繼位。那時候阮酥離開太後多年,已然不知道太後用什麼籌碼壓製了祁澈,令他對她與玄洛一直頗為忌憚。
“阮酥愚鈍,請太後明示。”
“明示?”頤德太後冷笑,“當日在蟹宴上,哀家見到姚綠水的模樣時便心下存疑,而你這幾日行跡詭秘,顯是避人耳目。阮酥啊阮酥,你竟然利用玄洛對你的一片真心,做出這等傷害他的事,讓哀家怎麼說你好呢?”
阮酥心中一絞,一直擔憂惶恐的事終於紙包不住火。她張了張唇,想辨解,然而對方到底是前世對自己疼愛憐惜,還對玄洛一直關愛嗬護的頤德太後,縱是心中已經浮出了無數多個理由,可話到了嘴邊,阮酥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
“怎麼,無話可說了?”
頤德太後看著眼前的少女短暫一瞬便幾番變化,顯呈天人交戰之態,也是萬分感慨,
“哀家看玄洛對你分外執著,而你也對其付諸了真心,本來已經……可是你偏生做出這等事--”她哀歎了一聲。
“阮酥,你讓哀家很失望。”
阮酥心下一痛,雙唇輕顫,不禁也有些質疑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然而錯過了這個斬殺陳妃的最佳時機,她不知道下一次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不過一個頤德太後都對這個真相分外震怒,若是玄洛知道……
阮酥不敢想下去。
“是阮酥思慮不周,不過臣女確實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太後明鑒。”
阮酥深深伏地,極度的自責和患得患失的掙紮情緒如藤蔓無邊滋長,纏得她幾欲喘不過氣來。
“苦衷?你的目的是什麼,難道是陳妃?”
似乎是為驗證頤德太後的猜想,隻聽純貴在門外小聲稟報事態最新進展,得知帝後嚴番審查,一切的罪證卻突然指向了陳妃,現下嘉靖帝大怒,已經讓人傳喚她到禦前審問時,頤德太後唇邊露出一絲諷笑。
“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但是世間最難得的便是一顆真心,阮酥,你不應該如此糟踐它。”
阮酥淚盈眼眶,此時此刻,她心中竟然完全沒有勝利者的欣喜;想說點什麼,卻覺得一切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於是頭伏得更低。
“陳妃為難你多次,你這般選擇本也無可厚非。若沒有半點手段,也不適合在宮中行走,隻是--在這件事上你實在太急功近利了。罷了,你走吧。”
阮酥覺得哪裏不對,不過此時此刻卻寧願鴕鳥心態,她強收住淚,蹣跚起身。
“阮酥告退。”
才走到佛堂門口,卻聽頤德太後的聲音再次響起。
“姚綠水這件事哀家會幫你收尾,至於最後玄洛能不能原諒你,阮酥,你好自為之--”
阮酥腳步一頓,艱難道。
“阮酥謝過太後--”
前殿的激烈程度遠比眾人的想象更為精彩。當阮酥跨入西嫿苑時,寶弦便迎了上來,低聲把事情始末描述了一遍,見阮酥卻有些心不在焉,還隻當她累了,言簡意賅道。
“饒嬪娘娘讓奴婢轉告小姐,一切盡在掌握。”
這位紅常在,便是饒嬪為陳妃備下的一枚棋,兩人明爭暗鬥幾十年,終於能在這一天分出勝負,阮酥也頗為感慨,她揉了揉脹痛的額角,雙眼盡是疲憊。
“好了,先這樣吧,你們也下去休息吧。”
打發走寶弦,阮酥深呼了一口氣,她坐在軒窗旁,怔怔地看著一豆燭光,胡思亂想間卻見碧璽匆匆而至。
“小姐,瓊琚郡主到了,似乎有要事來訪。”
要事?阮酥愣了一秒,如今王瓊琚投靠了太子,兩人之間的關係越發疏離,都這麼晚了,她實在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何“要事”等不及天明。然而人已經到了,她也不好強攆回去,隻得好脾氣地耐心等待。不過片刻,便見王瓊琚扶著貼身丫鬟芸香跨入屋子,注意到阮酥臉色略有蒼白,她有些尷尬地道。
“阿酥,我也覺得太過倉促,不過太後令下,如此,瓊琚隻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