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琚的一席話,其實阮酥並不意外,頤德太後一直為祁金珠的死深感沉痛,好不容易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將這種沉痛平複下去,接受了祁金珠死亡的事實,卻被告知一切不過是阮酥親手導演的一場騙局,她怎麼能不震怒?特別是在阮酥打出姚綠水這張牌,已經讓她大失所望的時候,王瓊琚拋出祁金珠的事,無疑更是雪上加霜,頤德太後居然隻是在給他們賜婚一事上反悔,已經很給玄洛麵子了。
想到這些,阮酥不由對王瓊琚有些刮目相看了,王瓊琚一開始就對祁金珠的死抱有懷疑,她之前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卻能一直忍到阮酥離開京都才揭發,也算是相當沉得住氣,最重要的是,她料定阮酥若在,即便這件事暴露,她也有本事圓過去,所以才一直伺機等待,等待阮酥出現破綻的一天。
說到底,離開京城來找玄洛,算是她最大的失策,阮酥暗歎一聲,她終歸是個女人,不可能分毫不為感情左右,在遠行塞北一事上,她甚至沒有多做思考,隻不過想念玄洛,於是便來見他,就這麼簡單而已,並且她沒有後悔。
她抬眼看見擋在自己前頭的玄洛,心中突然非常安寧,他從前是個多麼無情的人啊!仿佛一切在他眼中,隻有價值和利益衡量,她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合作夥伴,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竟一次又一次地為她破壞原則,以至於到今天,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有猜忌,成為了不可分割的命運共同體。
阮酥輕輕拉了拉玄洛的袖子,在他回頭的瞬間,滿含溫柔地望著他點了點頭,玄洛一怔,很快便收起了眼中的殺氣,取而代之的是會心一笑。
他們之間的默契,無需多言,有時候僅僅是一個眼神交流便可領會。
然而這一切,落在印墨寒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他漠然看著這兩個人,心中的痛楚在放大,但他臉上,卻絲毫沒有表情。
“阮酥,你考慮得怎麼樣了?是打算自己走,還是我派人請你?”
阮酥對印墨寒笑了一下。
“印大人奉旨前來,我怎會叫你為難,但你總要給我一點換衣服的時間吧?當然,若是印大人不介意我這個嫌犯穿著嫁衣上京,阮酥自然也沒有異議。”
印墨寒沒有反對,阮酥與玄洛這一身喜服對他來說分外刺眼,他連一眼都不想多看,他於是點點頭,撩袍轉身。
“我在外麵等你。”
內堂之中,玄洛遣走冬桃和寶弦,親自替阮酥解開束腰的繡帶,略帶惋惜地道。
“我曾想過洞房花燭夜親手解下它,卻沒料到是這番情景。”
阮酥麵色微紅,別開目光,悶悶地道。
“反正你想要的,都已經得到了,還在乎什麼洞房花燭夜?”
玄洛摩挲著她的臉頰,細膩的輕吻落在她額頭,輾轉反側。
“那不一樣,名不正言不順,總歸擔心有朝一日讓你跑了。”
阮酥溫順地鑽進他的懷中,鼻尖蹭著他身上馨香,頭腦一熱便道。
“師兄這樣放肆的人,什麼時候也講究起這些繁文縟節來?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有沒有婚禮、花燭,我半點都不在乎,隻要你不反悔,我便不反悔。”
玄洛輕笑,捧起她的臉,眼神促狹起來。
“既然如此,便先叫一聲夫君聽聽。”
阮酥想要別開臉逃避,無奈被玄洛製住,鬧不過他,隻得垂眸咬咬下唇,從齒縫間溢出一聲細若蚊聲的“夫君……”
難得見她這般嬌羞無措的樣子,玄洛心中一漾,情不自禁垂頭,阮酥睜大眼睛,下意識抓緊了玄洛衣襟,長長的深吻之後,玄洛方才拉開兩人的距離,柔聲道。
“京城那邊,什麼情況還很難說,我讓皓芳先護送你從後門離開,等我解決了這件事,再接你回來不遲。”
阮酥渾身一震,難怪玄洛不言不語,竟是打的這種主意,她反手握住他的手。
“不!此前嫁禍竹山教,隻怕皇上對師兄已起了猜忌之心,現在你若私放了我,必然龍顏震怒,陛下的性子師兄再清楚不過了,他最忌諱脫離掌控的權臣,之前師兄所做的事都是為了陛下,即便無法無天他亦可以容忍,但若是為了我,便不一樣了,商道的功績便會毀於一旦!”
玄洛深蹙著眉頭,這些他當然知道,但祁金珠的事,阮酥可謂是犯了滔天大罪,原本可以求情的太後現如今也是要問她罪的人,若是最終沒有處理好,隻怕……
阮酥看出玄洛所想,含笑道。
“二公主的事,當初是我一意孤行,即便知道這對我毫無益處,但我既然再活一世,總想彌補上輩子的遺憾,隻是千不該萬不該,讓你為我善後……”
見玄洛眉心一蹙,阮酥搶在他開口前掩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