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施彼身(1 / 2)

嘉靖帝的車駕在山道上緩緩行駛,這一帶離京城不算太遠,風景優美,氣候又頗為溫暖,是許多達官貴人修建別苑的首選之地,寧黛死後,寧家受到牽連,許是不想再勾起往事,便將這塊土地和宅子變賣,回歸祖籍南府。

嘉靖帝不知道最終是誰買下了這座宅子,因為害怕觸景生情,他有整整二十年絕口不提寧黛,也刻意避開留有她音容笑貌的地方,可是今日,佳人在側,時光倒流,讓他心生無限感慨,竟然破了這個例。

然而還沒有走到山頂的寧宅,嘉靖帝先在山道之中發現了另外一處宅院,飛簷鬥拱,輝煌燦爛,隱藏在茂密的樹林之中,十分宏偉壯觀,嘉靖帝不由側目,不動聲色地問身邊內侍。

“修建得這麼富麗堂皇,想必是朝中某位大員家中的宅院了?”

內侍不敢有所隱瞞,連忙答道。

“啟稟陛下,這塊地好像是陳侯買下的,隻是奴才也不知道,陳家原來還在這裏修建了這樣的別苑……”

嘉靖帝的眸子越發深邃了,他並不是一個小氣的皇帝,朝臣中富可敵國的人也不在少數,這些人以美酒刷鍋,石蠟做柴的荒唐事他亦聽過不少,不過一笑了之,但陳博裕一向深居簡出,卻在自己絕不會涉足的深山中悄然修建了這樣的宅院,可見平時的做派都是專門給他看的,這裏頭的用意就值得深思了。

那些差點被玄洛事件掩蓋過去的陳家種種事跡,此時又重新浮上嘉靖帝心頭,他也沒有心情再去追憶美好,沉聲道。

“咱們就去陳家看看。”

嘉靖帝精簡了依仗,隻帶了一隊人馬,和姚綠水坐著一架步輦前往陳家豪宅,然而在離宅子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就被陳府的人攔下了。

“不知是哪位大人的車駕?想必是走岔了路,可這裏是陳家的土地,不如讓我等護送閣下下山可好?”

言語雖還算禮貌,可是神情裏卻暗含高傲,嘉靖帝不由怒從心來,隨侍的禦前侍衛洪鬆見狀,連忙上前喝道。

“陳侯呢?陛下鑾駕在此,還不快命他出來接駕!”

那家人愣了一下,這才看清那深紅步輦上暗色龍紋,又見洪鬆常服的布料,乃是四品禦前侍衛專用雪青緞,他腦中轟然一聲,帶著所有人一齊跪下,顫聲道。

“不知陛下駕到,我家大人、大人他在京城,奴才們這就去找他前來接駕……”

洪鬆冷笑一聲。

“不必麻煩了,陛下隻是前往夏宮途經此地,來此暫時歇息,你們帶路吧!”

陳家人聽說,忙不迭地爬起來,想回去通傳,又被洪鬆製止,隻得硬著頭皮引著嘉靖帝的步輦進了宅院中。

得知嘉靖帝到此,陳家人都白了臉色,花園裏一時跪滿了人,嘉靖帝攙扶著姚綠水的手下了步輦,姚綠水盯著下跪的人群,好似看見了什麼一般,突然失聲啊了一聲,卻又馬上捂住嘴,嘉靖帝順著看過去,見她的目光落在一個身姿挺拔的男人身上,那男子約莫三十多歲,氣質不凡,五官深邃俊美,眸色較淺淡,有些塞北風情,他雖然垂眸跪在地上,但眼神裏毫無懼色,嘉靖帝甚至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倨傲的冷意。嘉靖帝沒有說什麼,收回目光看向精美的雕欄畫柱,撩袍往內屋走去,陳家人頭皮一緊,但哪裏敢阻止,隻得提心吊膽跟在後頭。

嘉靖帝在廳中走了一圈,眉頭不由越皺越深,他居然在陳家的大廳裏看見了畫仙陳季常的八駿圖、雕刻大家蘇慕白的玉雕八仙飲宴等物,這些東西,他一直命人在民間搜尋真跡,記得當時陳侯還表態一定會為陛下尋來,萬萬沒想到,他確實尋到了,隻是用來私飽中囊而已。

“那邊種植鬆柏的院落,看起來甚是雅致,陛下可想過去走走?”

洪鬆的建議,讓陳家人全都變了臉色,一個膽大些的家人賠笑道。

“那邊是下人的住處,難等大雅之堂,恐怕汙了陛下的眼睛。”

本來嘉靖帝沒什麼興趣,但這家人的態度分明就是欲蓋彌彰,不去也必須要去了,於是

嘉靖帝沒有理會,徑直帶著眾人向那院落走去,不料到了麵前,黑漆大門卻是鎖閉著的,陳家人連忙顫聲說這就命人去找鑰匙,嘉靖帝以眼神示意洪鬆,他便拔出隨身佩的玄鐵精刀,一刀斬斷了門鎖,咣當推開了門。

這是個異常寬闊的大院,放眼望去,竟和個馬球場的大小無異,奇的是裏頭空無一人,嘉靖帝望著地上縱橫交錯的拖痕,又掃了一眼悄悄擦汗的陳家人,沉默半晌,轉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