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嫿苑的燈久久未熄,終於等到了阮酥要等的人。
純容閃身而入,對阮酥歉意道。
“娘娘今夜睡得有些不安穩,奴婢現在才稍稍得空,讓阮小姐久等。”
阮酥搖搖頭,“姑姑客氣,不知……”
純容環顧四周,壓低聲音。
“太子連夜被皇上傳召入宮,方才已命人轉告奴婢一切順利,都已按小姐計劃進行。”
“很好,有勞姑姑。”
目送純容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黑夜,阮酥唇邊若有似無勾起一絲笑。
由分量極重的萬老將軍出馬指證陳侯再合適不過,而如今,嘉靖帝命祁澈和印墨寒著重去追查玄洛,這邊卻私下派祁念秘密徹查陳家。阮酥心內叫好,嘉靖帝此舉,主要目的便是分散祁澈的注意力,讓其麻痹。一心到底不能二用,她十分期待陳家覆滅那日,祁澈痛失靠山、印墨寒兵敗如山的模樣!
而後的幾日,阮酥都盡心地留在棲鳳宮服侍太後,有了阮酥的精心照顧,太後也逐漸展顏,雖然還略有愁容,不過比起之前已然好了太多。
終於有一日,太子祁念到宮中拜見嘉靖帝,也不知和他說了什麼,父子倆徹夜不眠,秉燭夜談了一整晚。第二天天還未亮,幾隊人馬已從京城四門出發,包抄了陳府,當日,陳侯府中二百零一人全部關押,而那位陳妃的表親陸進恒卻不知在什麼時候溜出了府,不知所蹤。
等消息傳入皇宮時,四下皆驚!陳妃苦尋嘉靖帝不得,正要起身去找頤德太後求情,卻收到了一條禁足之令!
“怎,怎麼會這樣……”
陳妃雙手顫抖,實在想不通前幾日嘉靖帝還和自己柔情蜜意,怎麼一回頭卻捉拿了自己全家?她一日一日在宮中苦熬,直到有一天,饒嬪扶著紅藥的手來到露華殿,對她展露了個莫測的笑。
“你還不知道吧,陳家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再過幾日便要滿門監斬,不知道那時候皇上如何處置你呢?”
陳妃愕然地抬起眼,曼妙的美目上寫滿了不可置信,這些天她吃不好睡不好,飽受心事折磨,整個人也瘦了一圈,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是這樣糟糕!不過饒嬪與她從不對盤,她仍心存僥幸,半晌也回敬了一個齒寒的笑。
“饒嬋君,你少妖言惑眾!另外,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宮,竟不依禮拜見?!”
“依禮拜見?忘了,你現在還是妃,本宮還是嬪,不過那又如何呢?”
饒嬪笑得諷刺。
“陳瑤姝,收起你的美夢吧。”
她從紅藥手中接過一張紙,丟在地上。
“可還記得這人?”
陳妃嫌惡地別過頭,可還是耐不住好奇瞟了一眼,這一看,手中的鎏金暖爐也應聲落地。
畫上,是一個英姿勃發的男子,桀驁不馴的眉眼一如少時模樣,歲月沒有磨滅他的意誌,反而更添加了沉穩不凡之氣。看著這張和記憶深處不斷重合的臉盤,陳妃心底不由一疼,不過她很快意識到現在不是失態的時刻,昂起頭來堅決否定。
“這人是誰,我完全不認識他!”
“是嗎?”饒嬪扶額一笑,留給了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你認識不認識他不要緊,一會在殿上的時候,希望你也能如此鎮定。”
殿上?
饒是麵上冷靜,陳妃也隱隱察覺了不好,她在殿中左右踱步,最後坐在妝台前,她心神不寧,看著銅鏡中那張略帶張煌的臉,狠狠把鏡子砸在了地上。
一夕之間,成王敗寇,難道天要亡我嗎?
心腹宮女悠瑤、悠蘭看她又是哭,又是笑,不免心驚膽戰,一個人也不敢靠近。終於,隻聽她長笑一聲。
“來人,替本宮更衣、梳妝!”
兩個丫鬟渾身一顫,陳妃等得不耐煩,狠狠回頭,悠蘭這才發現她唇角已然殷紅,顯然方才被自己咬破了唇也渾然不覺。
“怎麼,難道還要本宮請你們嗎?”
等穆皇後身邊的房嬤嬤進來時,入目便看到陳妃大妝華服坐在正殿主位上,外麵雪地盈白,然而露華殿中一切照舊,熏香嫋嫋,暗香湧動,而宮殿的女主人一如往昔明媚張揚,簡直和那落敗之人絲毫扯不上半分聯係。
房嬤嬤在心中歎了歎,上前行禮。
“還請陳妃娘娘移駕永和宮。”
永和宮乃穆皇後所住的宮殿,陳妃唇角浮出一絲冷笑,扶著悠瑤、悠蘭的手走了出去。宮殿裏,頤德太後、嘉靖帝、穆皇後等都在列。也不知是不是因雪天的關係,整個宮殿陰沉得可怕,陳妃不由攏了攏身上華麗的外袍,她明明穿得不算少,怎麼會突然感覺有些冷?
她不緊不緩地給上座人一一見了禮,神態恬然舒緩。
穆皇後看了上首的太後與皇帝一眼,發現他們都沒有說話的意思,隻得冷聲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