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阮風亭也顧不上產房汙穢,翁媳身份尷尬,一個箭步衝進房間,見小小的嬰兒尚躺在搖籃中,繈褓中雙目緊閉,若非臉上怪異的青黑色,恍若睡著了一般。
他目光一陣緊縮,幾乎站立不穩,好半天才逼自己移過視線,對旁邊緩緩搖動籃子,好似丟了魂一般的萬靈素厲聲質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萬靈素麻木地抬起頭,一一看了屋中人一眼,卻沒有說話。金盞含著淚,咬牙死盯著阮酥,卻在最後偏過了頭,緊緊扶住萬靈素,隨她一起無聲地注視著那個已經沒有生氣的孩子,默默垂淚。
阮琦的遺腹子便這樣死於非命,聯係兒子最後的慘狀,阮風亭一個氣背,幾乎要暈過去。他再問了一遍,可萬靈素主仆卻還是毫無反應,正焦躁難安時,忽聽身後一聲怪異的冷笑。
“大姐姐怎麼躲在門口不敢進去,難不成是怕自己害死了小侄兒,擔心冤鬼索命?”
阮風亭一愣,這才發現隨他一起出來的阮酥,卻站在幾米開外的門檻邊,麵露複雜,他心下一疑,冷聲道。
“絮兒,你什麼意思?”
阮絮扶了一把發上斜插的花釵,亭亭走上前,抹淚道。
“大嫂便是要袒護大姐姐,卻也不能這樣偏心,一個殺了大哥唯一骨血的人,你就這樣放過?”
玄瀾一聽她這般含血噴人,正要上前,被阮酥無聲攔下。
“絮兒說是我下的手,可有什麼證據?”
“證據?”阮絮轉向門邊,對上阮酥冷硬的目光,心中一抖,卻還是大聲道。
“證據便是你送來的賀禮!爹,大嫂便是把阮酥送來的鐲子與那枚玉佩給小侄兒戴上,卻不到一會便立即渾身烏黑……她,她太可怕了……竟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說完,似乎是為了證明什麼,阮絮蹲下@身子,跪在搖籃旁邊,正要伸手觸及搖籃中的嬰兒,萬靈素卻突然抱起孩子起身,一張臉上除了悲泣外還有濃濃的恨意。
“這絕不是阿酥所為……”
“大嫂,你是瘋魔了吧?”
阮絮不料她竟這樣是非不分,憤懣道。
“如果不是那些首飾上有毒,侄兒的手腕和胸口怎麼最為青黑?”
阮風亭一聽,目眥欲裂,見萬靈素尤抱著孩子不放手,“靈素,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堅持什麼?把孩子給我!”
“大嫂,她一定是為了報複大哥,她便是見不得我們過得好!”
阮絮不失時機道,她看向門前的阮酥。
“大姐姐,便是以前我們如何對不起你,可稚子無辜,你竟也下得了手!”
阮酥在阮府的處境,便是自己未嫁來時萬靈素便心知肚明,萬氏對她多年苛待和幾番毒手,注定阮酥便不會與阮琦有尋常的手足情誼,可是……
萬靈素呆呆看著懷中慢慢變硬的孩子,目中的信念也有些動搖。見她失神,阮風亭一把奪過孫子,迅速扒開孩子的繈褓,嬰兒的蓮藕一般的手臂上,掛著一對金鐲,而脖頸上也墜著一塊玉佩,都是極佳的材質,寓意也十分美好,不想,祥瑞的背後卻是厲鬼索命的催命符。
看著那已經透黑的皮膚,阮風亭抱著嬰孩的手不住顫抖。終於,他緩緩回頭,目中怒意滔天,最後卻隻化作了一聲飽含萬種情緒的長歎。
“作孽啊,我隻恨當初你出生時沒有親手把你捏死。”
一個已經對自己下過殺手的“父親”,這種沒有殺傷力的言語顯然已經很難讓阮酥有所反應。
她安撫地看了玄瀾一眼,示意她不要擔心,之所以一直站在門口不進來,便是憂心會衝撞了腹中的孩子,不過人家既然把髒水往自己身上倒,她當然不會退縮。
“如果我要對這個孩子不利,有千種萬種不露痕跡的方法方式,何苦這般愚鈍麻煩?”
她的視線落在阮絮身上,目中是穿透靈魂的寒涼。
“誰,誰知道了?!”
阮絮被她一看,渾身一震。“一個人喪心病狂起來怎能用常理形容?”
“喪心病狂?”阮酥從鼻子中哼了一聲笑,她扶著玄瀾的手慢慢走近,那孩子生得極好,遺傳了阮琦堅挺的鼻子,不知有沒有長了一雙萬靈素慧黠的眼眸?可惜卻還沒有見上一麵,便這樣沒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懷了身孕,阮酥內心突然湧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痛楚,若是此刻失去孩子的是她,她簡直不知道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