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馳的馬車中,阮酥麵色發青地躺在玄洛懷中,雖然玄洛已經考慮到她身體狀況,特地在車內鋪了厚厚的褥子來減少震蕩,但阮酥還是兩眼發暈,終於止不住胃裏一陣翻滾,趴著車窗幹嘔起來,玄洛大驚失色,一麵替她拍背,一麵向外頭駕車的兩人吩咐道。
“還不慢些!這般顛簸酥兒如何受得住?”
寶笙為難地回頭道。
“可是大人,駕車本就累贅,若再慢些,不等咱們趕到流花河,印墨寒的人便能追上來了。”
玄洛本來計劃走水路將阮酥帶回京城,暫時藏在皇城司的一處密室之中,但就在眾人離開醫館不久,玄洛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後的追捕者,不得已隻能讓寶弦寶笙兩人駕車從山道上抄個近路。
“師兄……罷了,停下吧!”
阮酥拽了拽玄洛衣襟,搖頭道。
“印墨寒之所以處處留下破綻,就是為了引你前來,他定然做了萬全準備要將你拿下,你其實……本不該來的。”
玄洛皺眉,阮酥說的這些他自然都知道,若這個誘餌是別人,他大約隻會惋惜損失了一枚重要的棋子,可阮酥不是棋子,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即便知道是圈套,他也甘之如飴……
玄洛揉了揉阮酥的腦袋,眸中殺意畢現。
“放心,他如今雖深得老皇帝寵愛,但還沒有能力動搖皇城司根本,他既要拿我,那大家便碰一碰吧!寶弦,放信號彈!”
見寶弦就要去拔腰間竹筒,阮酥連忙出聲阻止,一陣咳嗽後,她目光冷了下來,嚴肅地對玄洛道。
“沒錯,他自然還沒有實力殺你,但你今日為我與他相爭之事若傳到上頭那位的耳中呢?師兄莫要忘了,皇帝已經對你起疑,這種時候,你我的關係一旦暴露,皇帝定然震怒,你所經營的一切便會毀於一旦啊!”
玄洛不語,他很清楚,嘉靖帝之所以敢把自己放在身邊,和自己明麵上那個尷尬的身份有很大關係,若被他知道自己其實完好無缺,便會開始聯想他的野心,他的動機……老皇帝那種人,是絕不會在自己身邊埋下隱患的,因此待祁念一死,接下來遭殃的必定是皇城司,所以玄洛這些日子以來,不僅對嘉靖帝表現出絕對的服從和忠心,還暗中唆使祁瀚放縱祁念勢力滋長,就是在努力創造一個新的局麵,一個沒有皇城司便會失去平衡的局麵。
然而就在離他想要的局麵尚遠時,印墨寒卻找到了藏在樊城的阮酥,擾亂了他的心誌,玄洛自嘲一笑,當初接近阮酥,除了好奇驅使,便是因為他相信,她是個不會成為他負累的聰明女人,沒想到,阮酥終於還是成了他的軟肋,並且,這個軟肋,牽連著他的筋骨,一扯便痛,他再也無法下手將她從身體裏拔出來。一想到印墨寒和阮酥之間的種種糾葛,他更加不能忍受讓阮酥落在對方手中。
似乎看出了玄洛的掙紮,阮酥抬手撫一下他的臉龐,溫柔地笑道。
“你這個人啊!從來自私冷酷,卻肯為我做此破釜沉舟之舉,我已經滿足了,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敗了,我又該何去何從呢?師兄……莫要忘了,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大局未定之前,談勝負尚還早呢……”
對上阮酥閃動著豪氣的雙眸,玄洛緊蹙的眉緩緩舒展開來,他怎麼忘了,他的酥兒,可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就算是身處狼群,她也能拚殺出去。
玄洛於是用力地抱了一下阮酥。
“你說得沒錯,來日方長,倒是我沉不住氣了,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印墨寒他……”
知道他想的什麼,阮酥表情複雜地笑了一下。
“印墨寒他……對我還成,不至於讓我受到傷害,其他的你也大可放心……我現在這般摸樣,印墨寒應該不會那麼禽獸……”
見她麵上微微一訕,玄洛心中有些吃味,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抬手讓寶弦將車停下。
禦林軍循著車徹印跡趕到小樹林的時候,隻剩一輛馬車安靜地停在那裏,他們知道玄洛一貫的手段,更加不敢大意,便齊齊舉起了弓箭,蓄勢待發。
一隻素手自車內伸出,慢慢掀起車簾,車內阮酥一人安然坐著,略帶嘲弄地看著印墨寒笑道。
“阮酥不過是覺得氣悶,想出來散散心,殿下何必如此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