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姑娘,你若不想要她擔心,大可以安慰,再不濟,隨便些什麼將她騙過去也行,為何要在一個心智都沒長全的孩子麵前訴苦,他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嘁。”穆瘸子以一個不滿的感歎和白眼作為自己的陳詞總結,他那一對眼珠子翻得太狠,被月光一映,像兩塊白卵石,很是嚇人。
趙子邁卻沒有被他那兩顆眼珠子嚇到,他垂首看著自己的腳尖,臉色晦暗不明,讓人看不懂。過了許久,他終於發出一聲輕笑,笑容裏卻沒有半分暖意,“這世間的父母與孩子的關係,不是你欠他,就是他欠你,要想做到互不相欠,比上還難。可獨獨這種關係,是骨血裏帶著的,無法選擇,也切割不斷,前輩,你要是投胎沒投對,是不是很可悲?”
穆瘸子嘖嘖幾聲,終於把那對白眼收回來了,“我這位趙家公子,若連你都不會投胎,那這世上就沒人能活了,”他著照自己的幹巴麵皮上拍了幾下,“你看看我們這些人,為了能吃頓飽飯,四處奔波遊曆,你是沒吃過我們這種苦,若是吃過,你便不會再這般這般”
趙子邁一笑,“前輩想晚輩矯情,身在福中不知福,或許吧,隻是我吃過的苦和前輩吃過的苦,雖不是同一種滋味兒,但卻是一樣的透骨酸心。”
“你的也對,都是苦,哪分什麼輕重”穆瘸子忽然想起以前,他和午為了搶一碗薄粥,在破廟中打了一百多個來回,日子是苦的,可是每每想起,嘴角卻是帶著笑的。
穆瘸子抓抓頭頂,他本就不會安慰人,偏麵對的又是個比他高上一頭的大男人,便更不知要出什麼話來安撫,好在趙子邁也沒打算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他清了清嗓子,眉尖一挑,“前輩,難道您懷疑章氏窯廠也用活人祭窯?”
穆瘸子見話頭回到他的本職上來,輕舒了一口氣,道,“那隻是傳,我隨口提一嘴罷了,咱們現在知道的,就是那套茶具上麵附著著一個生魂,公子,你,是不是那章生一故意要謀害我那龔老哥。”
趙子邁輕輕搖頭,“不見得,龔大人官拜督糧道,掌督運漕糧,官不算大,卻手握實權,與二品大員的職務相當。且章生一與龔大人無冤無仇,他巴結還來不及,又怎會故意害他?而且方才我在章府,被生魂迷惑,章生一發現之後便出手相救對了,他拇指上那隻羊首玉韘,倒是個能辟邪的奇物,那玉韘碰到我,生魂便懾怯了,顯然是畏懼玉韘的威力。”
“玉韘本就是凶物,扣住弓弦,騎射拉弓用的。哎,對了,它就和大神仙一樣,隻不過,刀是殺人之器,韘則是輔助殺人之器物。章生一將這樣一件凶器戴在身上,恐怕,”他嘿嘿一笑,“恐怕是因為受夠了冤魂侵擾,為辟邪震怪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