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髒兮兮的男人也不管司機怎麼辱罵,他都權當作沒有聽見,轉到車的右側,打開後駕駛座坐了上去。
這是一個中年男人,渾身風塵,他的腹部明顯中了槍,傷口還沒來得及處理,隻是用一條布帶緊緊地捆綁住傷口,他的一隻手狠狠地壓住那個部位,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的鮮血從裏麵滲出。
顧南風就坐在他的旁邊,狹小悶熱的環境中,他能嗅到對方身上濃濃的汗臭味夾雜著腥臭味。
顧南風從頭到尾都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眼神複雜難明。
前麵的司機明顯也注意到了這個落難人身上的傷口,他害怕車子被對方弄髒,更加害怕惹禍上身。
他的表情很抗拒,唾沫星子滿天飛。
那個受傷的男人明顯承受著劇痛,他的眼睛被糾纏雜亂的頭發遮擋,無法看清,但是他抬頭間,卻是一道犀利的目光將司機注視著,接著顫抖著手,從上衣兜中摸出了一疊的紙鈔,沾著血紅的幾個手指印,就這樣遞了出去。
那疊紙鈔的麵值很大,數目已經遠遠超過了打的的錢,已經足夠一個尼日爾普通家庭幾個月的夥食費。
顧南風的神色終於起了一絲波瀾,微微扯開嘴角,他的語氣獨有一份自信隨意:
“海正記者,原來你還活著啊!”
他見過海正的照片,而此時,即便對方以這樣的形象出現,他還是認出了他。
聽到這個稱謂,海正的身體僵硬了片刻,腦袋緩緩地轉了過來,直直地看向身邊的男人,開裂的嘴巴一開一合:
“這位先生,你是……”
身邊的這個男人他從沒見過,卻能將自己認出,見到槍傷居然能過麵不改色,還能如此鎮定沉著地做著分析,海正一時有些征楞。
*
基地,宿舍的房間裏。
海正從自備的醫療箱裏麵取出鑷子、酒精燈、紗帶,自己動手做著簡單的傷口處理。
用燒紅的鑷子刺入傷口,夾住那枚子彈,一個用力就將那枚金屬給拔了出來。
子彈是深深嵌進皮肉深處的,他這番動作明顯牽動著許多的神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冷汗已經順著皮膚上的毛孔流了出來,鮮血也是在瞬間就開了閘似的噴薄,濺到了地麵上。
海正的忍耐力極強,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自己動手繼續包紮傷口,動作果斷堅決。
他原本也學過醫,所以做這些事情倒也得心應手。
“海正記者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啊,沒有麻醉藥,居然就敢直接處理傷口,麵不改色,真是佩服。”
顧南風已經穿上了一件白色襯衫,靠著玻璃窗站著,微微有風拂過他的短發,烏黑的頭發柔軟地擺動著。
他泡了一杯意式的咖啡,濃香在房間飄散,舌尖是微甜微苦的感覺。
顧南風低著頭,熱氣將他的臉襯得越發白淨好看。
“彼此彼此,顧先生的反應也是出人意料。”
海正咧開嘴笑了,他拿起剪刀,將自己頭上繁茂的亂發剪短,露出一張黑得像夜一般的臉龐,他剪得相當隨意,完全不考慮美感,下巴下的胡子也是一把就抓到手心,哢擦一下就掉到了垃圾桶裏。
“小夥子,你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來尼日爾找我?”
他在大陸無牽無掛,沒有任何的羈絆,想必是自己的身上有什麼東西是對方想要的。
“不知道你對三年前的那場車禍還有沒有印象,死者是暮京的商賈之子,沈雲。”
顧南風的眼眸深邃,菲薄的唇輕啟,舉步,靠近了海正幾分。
他放下咖啡,雙手撐在木桌上,弓著背,使自己的眼睛能與海正平視。
“嗬~不知道顧先生和這起交通事故有什麼牽連?”
海正的臉霎時就沉了下來,他直直地看進顧南風的瞳孔中,有寒若冰霜的刺探和晦澀的隱蔽。
很顯然,他對這件事很敏感,更加不願意多作言論。
“很抱歉,顧先生,我等會兒還要做警方的筆錄,現在我要梳洗了,麻煩你出去。”
對方已經下了逐客令,顧南風嘴角一勾,略帶點嘲弄的味道,站直身體,施施然走出了房間。
*
晚上的時候,基地這邊是格外的熱鬧,警車的嗚咽聲從遠遠就能聽到,紅藍相交的閃爍燈將整個場地映得璀璨明亮。
這些警察,有些是中方的人員,有些則是尼日爾當地政府派遣過來的。
五六個警官在海正的房間內,嚴肅的氣氛,就連呼吸都覺得緊張。
顧南風從食堂吃完飯回來,就見到宿舍走廊上來回踱步的警署,一眾圍觀的人員,還有電視台準備采訪的記者、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