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張屠楞了一下,也壓低了聲音道:“誰家的死人?”
“杜良才家的。”
壯漢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杜半城家的,你這是找死!”
羅汝才嘿嘿笑道:“若是往日,打死我也不敢生出這樣的心思,隻是,現在不同了。
杜良才的兄長杜良熊在遼東皮島戰敗,聽說是喪師辱國,袁大帥下令斬了杜良熊,不光是杜良熊,連杜良熊的上官毛文龍也未能幸免。
喪師辱國啊,這可是滅門的大罪,杜家就要完蛋了。”
張屠皺皺眉頭道:“杜家既然要完蛋了,我們為何不去杜家沾油水?
另外,你從哪裏知道這些大事的?”
羅汝才撣撣身上的灰土,朝張屠拱拱手道:“在下羅汝才,驛站的驛丁,昨日裏在驛站伺候兩位官爺吃喝,無意中聽來的。
您看著,不出兩日,這件事一定會報出來,杜家人已經開始逃跑了。
至於杜家的錢財,我勸哥哥還是莫要打主意的好,這延安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各路官員一個個都紅著眼珠子盯著杜家的家產呢,我們要是湊上去,說不得會讓人家一家夥給滅掉,要是給我們安一個杜家同夥的罪名,秋後就要掉腦袋啊。
這個時候啊,杜家的墳墓可就沒人理睬了,那些官爺也看不上,也做不出挖人祖墳的事情,這種小事情,正合適我們這樣的人幹。
就問哥哥一句,幹是不幹?”
張屠的眼珠子轉了轉,重重的一腳踢在羅汝才的腰胯上,將曹汝才踢了一個趔趄,還吐了口唾沫道:“狗日的下流痞子,謀人祖墳算得什麼本事,爺爺不幹!”
說完話,就揚長而去。
梆子戲早就完結了,戲台底下也沒了人,羅汝才活動一下身子,覺得疼痛漸漸消散了,這才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家裏走去。
羅汝才的家在城外,路過安平街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瞅著一個門口蹲著兩尊戰鼓貔貅的黑漆大門想了片刻,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就拖著一條受傷的腿繼續向城門方向走去。
杜良才的兄長杜良熊確實被袁大帥給殺了,可是,驛站裏的兩位官員談論這事的時候並沒有說杜良才就要倒黴了。
相反,文官們對袁大帥如此飛揚跋扈,隨意處置邊關大將極為不滿,紛紛準備上書彈劾袁大帥,就羅汝才這些年在驛站迎來送往的經驗來看,袁大帥倒黴的日子不遠了,至於杜良才家裏,隻需要出一大筆錢就能繼續過逍遙日子。
這兩天,延安府的官員們一定會給杜良才施加極大的壓力,目的除過要錢之外,別無其他。
回到家中,羅汝才躺在炕上,目光一直瞅著漆黑的屋頂一言不發,妻子楊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咒罵著毆打羅汝才的張屠,當然,她更加心疼那二十一文被張屠搶走的錢,而不是滿身傷痕的羅汝才。
羅汝才瞅了一眼身材幹癟的老婆一眼,不耐煩的道:“等我死了你再嚎!
過幾天我拿更多的錢給你。”
楊氏頓時收聲,小心地看著曹汝才道:“莫要哄我。”
羅汝才幽幽地道:“你夫君我智計無雙,雄心滿懷,如今差得就是一個機緣,待我他日襟抱全開,定讓你綾羅綢緞滿身,金珠玉貝滿懷!”
楊氏拍一把丈夫,怨憤地道:“你又哄我。”
見妻子這副模樣,羅汝才忽然想起妻子幼時跟自己玩鬧的場麵,撫摸著妻子的頭發道:“乖,這些年跟著我確實吃了很多苦,不過啊,也過不了多長時間的苦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