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第一次對母親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這一番話絕對不是土財主家的女主人能說出來的。
由此可見,管家說母親是大家閨秀這一點很可信。
雲昭站在山門前瞅著倒在荒草叢裏的玉山書院殘破的牌匾,莫名的有些難過。
他走進荒草堆,想要把牌匾抬起來,手才抓到牌匾,沒有來得及發力,一塊朽木就被他掰下來了。
“這裏有一位很厲害的先生。”
雲娘見兒子目光中滿是疑惑,就連忙道。
“有多厲害?”雲昭一點都不信母親的話。
“反正啊,給你娘我開蒙的先生,對這位先生可是讚不絕口呢!”
“娘,您是什麼時候開蒙的?”
“呀,你娘我八歲就開蒙了。”
雲昭呻吟一聲,沒有繼續問,他覺的母親在騙他,大明一朝八歲女童可以拋頭露麵了?
如果母親說的是真的,她的家教一定不太嚴格。
雲娘將背簍往上墊一下,背簍裏的束脩還是有些重量,走了七八裏山路之後,變得更加沉重。
“為什麼不讓他們背?”雲昭指指遠遠跟在後麵的管家一行人。
“我一個婦道人家給兒子求先生,已經很失禮了,如果再不尊敬先生,人家怎麼可能回來咱們家教你?”
盡管雲昭覺得這世上吃飯才是最大的事情,他還是默認了母親的做法,兩人慢慢沿著台階上了高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口破鐵鍋,不是這口鍋有多麼的特別,而是因為整個高台上除過一座破殿之外,唯一能吸引人目光的就是這口破鍋。
鏽跡斑斑的鐵鍋裏凍著一塊冰,破鍋邊上還有一隻黑陶碗,碩大,肮髒,看樣子有一陣子沒人用過。
山風凜冽,鐵鍋下沒有一絲灰燼,隻有幾根燒的半殘的柴火胡亂散落在四周。
鐵鍋後邊,便是一座相對完整的小殿,四角的飛簷上還有一些破損的飛簷獸,飛簷上的鈴鐺早就不知去向了。
半扇門倒在地上,寒風不停地往裏麵灌,另外一扇稍微完好的門無力地翕張,一隻精瘦的黃狗探出腦袋看了一眼雲昭母子,又謹慎的縮回頭,小聲嗚咽一下,就再無聲息。
雲昭看了一下,鍋裏確實是清水結冰,裏麵沒有一粒米,也就是這一刻,他對這位將要見到的好先生充滿了好奇,母親口中的厲害讀書人,是如何把自己弄到這個地步的。
“亂世啊,讀書人不值錢!”
雲娘咬著牙對兒子道。
雲昭笑道:“我們給他一個糜子饃饃,他是不是就可以教我讀書了?”
雲娘冷笑一聲道:“沒那麼容易,讀書人有風骨,餓死也不會受嗟來之食!”
“外祖家裏的讀書人多嗎?”
“多啊,你的四個舅舅,七個表兄全是讀書人,你爹爹當年就是你外祖的門生,隻可惜你爹爹考中秀才之後就不再讀書了,被你外祖趕出門楣,娘回家三次都被你外祖給攆出來了,備好的禮品也被丟出來。
昭兒,你將來一定要好好讀書,中一個狀元給他們看看,替娘出了這口氣!”
雲昭回憶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明代科考難度,不再作聲,就他在後世考了一個普通大學的本事,連清華,北大邊都沾不上的成績,估計沒法子在這個時代大放異彩。
母親的意願自然是要支持的,於是,雲昭重重的點了點頭,意誌非常的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