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郡主。”
“謝什麼謝,不過是剛才爆炸後的一些殘次品,用料太好,丟了可惜,不如便宜你這個小冒失鬼!”
“謝郡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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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大殿。
洛九天居中而立,一席青衣不染一塵,因尚未束發,隻有一絲青帶綁著頭發。另一邊的角落,嶽不盈坐在地上,身上綁著不下十幅鐐銬,盤根錯節,一時間還以為是被埋在鐐銬裏了。而嶽不盈滿不在乎,手裏拿著雞腿,一邊吃一邊哼著十八摸的調子。欽差立於嶽不盈身旁,一身輕甲,也是一言不發。
“毓伶郡主及白先生,到!”
郡主緩慢地走近大殿,白徒生在身後跟著。房內氣氛尷尬,除了嶽不盈在哼曲兒,其他人都沒有說話,郡主更是一個人都不認識。
“你們都是誰?皇帝舅舅召我前來,為何不見?”
“郡主稍安勿躁,陛下和法師即刻就到。我先為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地上坐著的,是嶽不盈嶽俠士,那位公子,是靈劍閣的洛九天洛公子。兩位俠士,這是國色夫人之女,毓伶郡主,她身後的這位,是白徒生白先生。”欽差大人為四人做著介紹。
“靈劍閣的洛九天,十八歲就練到了靈劍術的第八層,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少年高手,武林公子排行榜第一名。父親是征北大元帥,母親也是世家之女。家世好、模樣好、天賦好。嘖嘖嘖,百聞不如一見啊。”嶽不盈一邊咬著雞腿,一邊自顧自地說。
洛九天仿佛沒有聽見,根本不予理會。
“毓伶郡主,毓伶是皇帝封的稱號。今年十六歲,母親國色夫人乃是當今皇帝的胞姐,父親是平西大元帥。從小就聰明伶俐,學什麼都比別人快。七年前被大醫仙廖清人收為弟子,專研醫術。如今也是個了不得的醫師了吧。至於身後這個小孩兒,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相傳魯班後人魯樹人五年前造訪京師,於平西元帥府收了一個小娃娃當徒弟,教了不少的魯門秘術。小鬼!你多大了?”
白徒生被嶽不盈的氣勢嚇到,小聲嘟囔了一句:“十……十三歲。”
“嶽先生還請慎言,您如今尚為戴罪之身,不可造次。”欽差眼神淩厲地看著嶽不盈,好像透著威脅,又好像沒有。
嶽不盈丟掉了雞腿,費力地起身,“皇甫少卿,你也別唬我。一個劍客、一個醫師、一個工匠加我一個賊。還有你這禦前貼身的護衛,皇帝想幹什麼我清楚得很,白袍那個家夥……”
“我怎麼了?”屋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嶽小賊,又見麵了。”
白袍!這說明……
皇上駕到!
四個宦官摻扶著一個虛弱的中年男子,男子衣著華貴但氣色不佳。此人便是皇帝陛下。身邊跟著一個佝僂的白袍,確實人如其名,仿佛就進來了一件衣服。完全看不到這個人的一點肌膚,整個頭被白袍蓋著,單手撐著木杖,連手臂也被黑帶包裹。跟著皇帝慢慢地走向主位。
“少卿啊。”皇帝虛弱的聲音從喉間發出,看得出說兩個字都很艱難。
“陛下,法師要的人都已經帶到。”皇甫少卿下跪複命。
“好,法師啊,那開始吧。咳咳。”
白袍領命作揖,轉而向在場的眾人大聲宣布:
“五位居士!天將賜福吾皇萬歲千秋!誠需五行命格之人尋永生七子獻祭,老道替陛下尋天命之人,便是在座的五位!五位既受天命所召,又承恩於吾皇陛下,需竭盡所能,於一年之內尋得永生七子!將其靈力帶回!屆時吾皇便可與山河一氣,與日月同輝!”
“咳咳咳!”
除了皇帝的咳嗽,眾人皆無聲響。
永生獸,傳說中的巨獸,頭小脖長,身體巨大,皮肉鮮嫩,一根尾巴,翹起如山高。永生獸不傷不死不病不痛,故名永生。永生獸好吃人,所到之處,無人生還,且飯量極大,移動速度還快,是出了名的凶獸。後被高人困於獸澗不得而出。千年之前,永生獸不知何故重現人間,在人間瘋狂屠殺,接連屠戮了幾座重城。江湖上幾個名門都派人去應對,皆奈何其不得。後有山野七子,列陣屠獸,用肉身承載凶獸之靈,斬殺了永生獸,並將永生的能力稀釋分攤到了每個人身上。此後,此七人被稱為永生七子……
永生七子的故事,是爛大街的枕邊童話,每個孩子都知道。故事的前半部分都差不多,但是後半部分就有各種版本了,有說七子已經憑借長壽的能力羽化登仙的;有說永生七子變成了新的永生獸,靠食人為生的;也有說七子並非是真正的永生,而是有各自的弱點,殺七子者便可繼承他所承接的永生能力的,全殺之便可承接完整的永生能力的。
嶽不盈冷笑一聲,慢慢剝離了身上的鐐銬,然後從鐐銬裏鑽了出來。皇甫少卿駭然,連忙出劍架到了嶽不盈的脖子上,嶽不盈連忙舉雙手,臉上掛著壞笑,表示自己並沒有攻擊性。
“嶽小賊,無雙鐐銬都圈不住你,這天底下還有能防住你的東西嗎?”白袍法師冷冷地說。
嶽不盈舉著手往大堂中間走,皇甫少卿一直跟著他,劍刃抵著嶽不盈,一寸都沒有離開,“有還是有的,隻不過你沒有啊。”
“嶽少俠,你若能替朕尋回永生之術,你的既往,朝廷一概不追究。你若有別的要求,也大可滿足你。這金銀珠寶、珍饈美人、榮華富貴、加官進爵,隨你挑選。其他人也是如此。”皇帝說完這段話,身體不支,歪倒在龍椅上。
毓伶郡主當即跪下,白徒生見郡主跪下,也急忙趴倒在地。
“遵旨!”
洛九天微微遲鈍了一會兒,眉眼放低,隨即也下跪領旨。皇甫少卿自不必說,剩下嶽不盈,還舉著雙手。眾人皆以為這江洋大盜不會接受朝廷的招安,可沒想到這家夥順勢就跪下了,並且比所有人跪得都要深。
小人。
人頭集結完畢,五人在皇甫少卿的帶領下,出宮各自準備東西去了。
皇帝歪頭咳嗽,精神頭著實不大好,眼眉低垂,若有所思:“白袍,來得及嗎?”
白袍側身拱手,十分謙卑:“君上,天命在您,定當無事。”
皇帝冷冷地歎氣,右手掀開了左手的衣物,原本應該是手臂皮膚的地方,赫然長著綠色的鱗片,形狀像極了蛇皮,但又更為厚重,看得人汗毛直立。“天命到底還在不在我,哼。白袍,你若欺我,便是我身死,也斷不會放過了你,你可記緊了。”白袍垂首不語,向皇帝作揖。
五人約定一個時辰後於東門福來客棧相聚,皇甫少卿跟著嶽不盈,嶽不盈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信口雌黃之人,雖然殿上答應得好好的,但是難保此時不會自己跑掉。不過嶽不盈這次顯然是讓人失望了,非但沒有逃跑的想法,反倒是認認真真地在準備遠行的用具。
嶽不盈雖未負鐐銬,但是皇甫就這麼跟著,他也沒有自討沒趣。他不管皇甫的跟隨,徑直趕到了琉璃夜市。琉璃夜市是京城頗有名氣的夜市,所謂名氣並非因為地段好生意佳,而是這個夜市隻在深夜開張,做的生意全是下三路的,賣兒賣女賣身賣藥的,應有盡有。若是深挖,這黃賭毒一概沒有落下,說不定還能從房間抓出一兩個通緝要犯。此地並非法外之地,白天夜市正經的街麵,就是無人問津、門房緊閉。正因為如此,這地方才讓人頭疼,白天不開門,晚上鬧翻天,朝廷想專門找人管製,可後來發現一來人力物力投入太大,二來晚上嚴禁之後,反倒是做起了白天的買賣,徹底禍害了附近的街道。無法,隻好睜一隻閉一隻眼的,留下了這塊深夜罪惡灣。這裏也成了京城宣泄的一個出口,還別說,一旦放寬之後,京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
此時尚在白天,琉璃夜市不開門,嶽不盈到這裏,皇甫原是不解,可當嶽不盈不知用了什麼手法敲開了一家店鋪的門時,皇甫才知道明白,這位鬼丟魂的手腕。
“嶽不盈?”店麵老板探出一個頭,滿臉的褶皺和老人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已經有一千歲了,聲音也是沙啞難聽,似口中含著什麼東西,“天牢你都能逃出來,那位姑娘的仇你了了?”
嶽不盈示意後麵有人,禁言道:“不說那事,這回來,找您買點東西。”
“子時不售。”老板吃力地說道,說罷便要關門。
“老板等一下,”嶽不盈擋住了大門,不讓老板合上,“我今天等不到子時了,馬上就要遠走。我要的東西隻有您這兒可以配齊,價錢好說。”
“子時不售。”老板再次拒絕,又要關門,依舊被嶽不盈攔下。
“老板,你若不售,我可自取了。”
老板停下了關門的動作,用力地撐開眼皮,瞪了嶽不盈一眼,“怎麼會有你這樣不守規矩的小畜生!滾進來!”
嶽不盈舔著臉蹦躂了進去,皇甫見機怕對方合謀從後門逃跑,也跟了進去。老板年老體弱,攔不住皇甫,隻好也放了進來。進門一看,房內竟是刀槍劍戟斧鉞勾叉,十八般武器樣樣皆全。此地竟是個武器鋪!
“琉璃有琉璃的規矩,子時不售,今天你拿走的東西,我不能收你的錢。你給我磕三個頭,叫我一聲爺爺,這東西自當是爺爺我送給小輩的了。”老板合上門,頭也不回。
皇甫愕然,琉璃夜市子時不售的規矩,說的是子時之前絕不能交易,違者將被逐出琉璃夜市。原先皇甫隻當是個對外宣稱的說法,可沒想到這裏的店家竟然如此守約,倒比尋常街市的店家更為嚴苛。非但如此,方才嶽不盈以“自取”威脅,老板不得已才放其進來,這會兒老板竟然要嶽不盈磕頭認爺爺才肯給他東西,豈不是開玩笑嘛。
可沒等皇甫這邊想明白,嶽不盈那頭已經跪下,連磕三個頭,喊了三聲爺爺,然後從腰間掏出一塊玉佩,“爺爺,這是孫子我孝敬您老人家的。”
皇甫警覺的從嶽不盈手裏奪過玉佩,仔細端詳,發現不過是尋常的一塊玉石,和宮中的寶貝全不一樣,完全不入流。上麵也沒有什麼痕跡或字條,又或是什麼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