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時節,飛絮漫,林心一直送他到城外,兩人依依不舍,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相擁。
林心靠在他胸口,道:“我和孩兒在濮陽等你。”
昭辰齊將勾玉取下,又戴在林心的脖子上,林心不想要,可是他:“你懷孕了,比我更需要它,有它陪著你,我才安心。”
林心撅著嘴點點頭。
昭辰齊離去後,大嫂和則一路風雨兼程從長安趕來照顧林心。
她們到達那日正是三月乙亥晦,日有食之。
林心知道日食是文現象,可是內心卻覺得十分忐忑不安。若是你心中有事,任何尋常之事都會變得不尋常。
四月時,莊抒語派人送了可言來,可言做事能幹利索,要照顧林心和昭辰齊的孩子,莊抒語也最信得過可言。
可言來了幾日,照顧起林心的生活起居十分順手,可言與林心道:“夫人與我家姑娘吃穿用都一樣,難以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林心拉著她的手,讓她陪自己走走,她現在肚子已經凸起,雖然還沒開始行動不便,但是林心還是心翼翼的。
有可言陪著,林心竟然覺得像是住在新橋閭裏,仿佛隻是在等待昭辰齊休沐。
但是不同的是,她是和孩子一起在等,偶爾肚子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林心問道:“是不是在想阿翁啊家夥?”
則從旁經過時發現林心完以後作勢要嘔,很是難受的樣子,第二日便尋了些鹽梅來。
林心從來不愛吃酸的,以前在新橋閭裏時昭辰齊送的青梅都做成了酒,所以看著桌上的鹽梅搖了搖頭:“我向來不愛吃酸的,不要了吧。”
則像哄孩子一般道:“我見夫人有孕吐之像,嚐嚐這酸梅壓壓口中苦澀。”
林心拿起一顆鹽梅,想起以前昭辰齊總是命人送來青梅,自己還沒有問過他是為何呢,今日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好像明白了。
那日昭辰齊帶她逛長陵邑,她問他在宮中任什麼職位,他:“騎郎中將,管騎馬的郎官。”
她幽幽念出一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從搬到新橋閭裏後他便隔三差五讓人送了青梅來。
騎郎送來的青梅,已經證明了他的心意,可自己那時候還一直在等著他表白。
林心嚐了一顆鹽梅,麵上用粗鹽碼過,鹹鹹的,青梅原本的酸味上來蓋過鹽鹹,林心下意識想吐出來,卻發現惡心嘔吐之感真的消失了,可細細品嚐之下竟然有回甜之味。
林心對則開心地一笑,默默將梅子收了下來。
夜裏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林心一時睡不著,坐在窗邊聽雨聲,她讓杏兒點了兩盞燈,屋內光線搖晃,林心突然覺得惡心。
自從懷孕,杏兒和春日便輪流守夜了,見林心惡心,杏兒趕緊拿了白日的鹽梅給林心。
林心吃了兩顆鹽梅,又憶起往日的事情,加上雨聲點滴,心中傷福
她手指輕輕捏住一顆鹽梅,想到那日分別的場麵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卻想起了一首詞。
“淩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隻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橫波”、“目送”、“風絮”、“梅子”,這詞仿佛是為她寫的一般。
相思難寄,她隻能喃喃細語:“解作江南斷腸句,隻今唯有賀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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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林心終於等到昭辰齊來信,他快馬加鞭月初便已經回到了長安,韓安國已然停止屯兵,後續發展不知如何,他擔心戰事也擔心林心。
林心看了信,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一旁的眾人都被她嚇壞了,可是卻怎麼勸都是無用。
正在眾人束手無策之時,林心突然止住了眼淚,她傻傻地:“孩子踢我了。”
大嫂聽聞竟然卻眼眶通紅,她控製著情緒抿著唇道:“你看,孩子都知道叫你千萬要心些,你這個做母親的,也應該好好檢討自己。”
大嫂雖嘴上嗔怪,但手卻輕輕拂去林心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