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險些渾然不覺地將女兒推入火坑,她便後怕不已。
袁家這樣的,竟比楚家還可怕。
徐沛元心裏思緒翻騰,轉而湧出一陣濃濃的無力感。
袁家背後的人,連蕭俞都避而不談,京中籠統也沒幾個。
若真是那些人,他恐怕沒能力保全瑤兒。
這次是袁家,下次又會是誰成為他所驅使的刀鋒?
能避開一次,能次次都避開嗎?
發覺丈夫心情不好,方氏貼近他,勾住手臂,低聲問:“那……陛下說的另一件事,你怎麼打算?”
徐沛元腳步停了下來,站在遊廊裏看外頭被雨水傾蓋的花園,喉中泛起苦澀。
“瑤兒在明,他們在暗,除了陛下,我竟也想不到還有誰能護她周全。”
最可笑的是,若不是蕭俞,他女兒又怎會成為眾矢之的,如今還要尋求他的庇護。
說到頭,倒像是蕭俞串了一個環,把所有人溜著玩。
方氏氣得打抖,夫妻二人緊緊挨在一起,周身縈繞著一股慘淡的氣息。
她哽咽一聲:“我……我去看看瑤兒。”
徐沛元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去吧。”
看著妻子離去,他仍站在原地沒動。
夏天的雨來得聲勢浩大,去得也快。雨聲不知不覺停了,陰沉沉的烏雲撥開,自裂縫中露出一條燦爛的日光。
*
徐幼瑤不知蕭俞和父母親說了什麼,心裏有些擔憂。
鋤月蹲著拈她衣裳上的貓毛,皺著眉:“小姐,那胖貓蹭了你好多毛,還是換一身衣服吧。”
換好了一出來,便見方氏坐在屋裏,雖露出了笑,但眉目間明顯有些沉鬱之色,似凝著化不開的憂愁。
徐幼瑤頓了頓,揚起明媚笑臉走過去,親昵地抱住方氏蹭了蹭:“母親。”
“小嬌氣包。”方氏捏了捏女兒耳朵,神色鬆快了些許。
隻是一想到入宮的事,便忍不住酸了酸鼻子。
真入宮,那得多久才能見一次。
“瑤兒。”她強忍著心酸,問道,“母親問你,你……你可曾想過……入宮?”
徐幼瑤手指瞬間蜷縮了一下,麵上有些怔愣。
她想到蕭俞,想到陛下的點心,兜兜轉轉,又想到徐府和父母,隱約明白了什麼。
說到底,徐府日後如何,全憑陛下心意。
他偏著徐府,其他人便高看徐府一眼。他冷落徐家,其他人便都要踩上一腳。
方氏不忍再說,轉而讓丫鬟拿了些點心過來,說起了別的事。
夜裏熄了燈,徐幼瑤躺在床上,神思卻無比清醒。
她在黑暗中睜著眼睛,頭一次這樣去想自己的人生。
從楚家到袁家,手段或許隻會越來越髒。
若注定要落入這些人手裏,她為何不……入宮呢。
她甚至樂觀地想,陛下也並非傳說中的狠厲無情,就僅有的幾次接觸來說,反倒是個極好的人。
每每她到了困境,總會如天神降臨般出現,替她解圍。
入宮沒什麼不好的。
她這麼對自己說,翻了個身,終於閉上眼,極慢極慢地睡著了。
次日,一道聖旨毫無預兆卻又不出所料地抵達了徐府。
徐沛元笑不出來。
看來陛下早就知道他會答應,或者說,知道他無法拒絕。
答應蕭俞的條件,換女兒在宮裏無憂無慮地過一生,徐沛元不知虧不虧,但並不後悔。
他跪地接旨,緊緊盯著允德公公:“願陛下,記得他說過的話。”
徐幼瑤領旨謝恩,算是集起了小半輩子的勇氣,瞧著聖旨上“瑤妃”兩個字,暗自捏緊了小拳頭。
她自知腦子不頂用,隻一副皮囊嬌豔誘人,若能博得陛下幾分寵愛,徐府的處境是不是就會好很多?
回到住處,便趕緊翻出幾冊話本,認認真真地研究起“如何成為一個寵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