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一場潑天大雨,整座京城似被仙人輕輕吹了口氣,煥然一新。
日光撥開暗沉天空落下如水輝光,照得世間璀璨明亮。
徐府下人從門前的路一直掃到庭院,門框牌匾皆擦得鋥亮如新,掛上紅通通的燈籠與喜慶的紅綢。
不論徐沛元夫婦如何想,徐幼瑤入宮為妃一事,到底是件長臉的好事。
下人皆是喜氣洋洋,逢人腰杆都挺直了些,竟有那麼些回到了徐府鼎盛時期的境況。
賀喜的人絡繹不絕,袁運也帶著夫人兒子賠罪來了,徐沛元麵上好歹維持著應有的客氣,方氏卻是一句不理袁夫人,急得她直打轉。
眾人見徐家對袁家的態度,心裏便也有了盤算,默默遠離了些。
但大多數人還是持著觀望態度,畢竟能入宮是一回事,能不能獲寵就看那位新晉瑤妃娘娘的手段了。
多數人轉眼想起徐幼瑤的性子,就覺此事懸得很。
陛下或許一時貪圖美人的嬌豔滋味,可時日一久,就該和另兩位一起坐冷板凳去了。
未時三刻,宮車到了徐家門口。
徐幼瑤由丫鬟攙扶著,一步步穿過庭院,踏出家門。
妃嬪不算妻,自沒有極大的排場,幼時想象的十裏紅妝隻剩短短三尺。
一襲大紅色攢心海棠垂紗鳳尾裙便當作是嫁衣,細腰緊束、婀娜生姿,隨著蓮步輕移,發間一支赤金瑪瑙牡丹流蘇步搖輕輕搖曳。
她本就生得豔麗,眼下畫著精致妝容,眼角處抹開淺淡緋紅,白皙肌膚上紅唇瑩潤,似紅梅落白雪,隱有暗香來。
四周人皆是看愣了,好似目睹妖仙落入帝王家,又是嫉妒又是豔羨。
宮裏派了宮車和儀仗隊,瞧著規格,便已超過普通妃子。
徐幼瑤聽見方氏在身後低低的哭泣聲,心裏悶悶地疼痛,眼眶便濕了。
她忍著不敢回頭,怕回了頭,便再上不去這宮車。
耳邊的種種聲音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一種強烈的陌生感襲來。
“娘娘,過第一重宮門了。”
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隨即意識到鋤月這句“娘娘”叫的是自己。
妃嬪入宮,並無繁瑣流程,宮車換了軟轎,一直將她抬到雲瑞殿。
後宮裏許多住處都空著,蕭俞直接將正殿賜了她。
徐幼瑤望著這座秀雅卻不失格調的宮殿,知道這大抵便是自己未來許多年的落腳處了。
一旁的宮人縱是見多了美人,卻也被這位的美貌震了一下,心道難怪陛下喜歡,看著是要得寵一陣子的。
便格外恭敬地交代了幾句,末了道:“新調/教的宮人已在後院等候,娘娘可隨心意取舍,有什麼事,盡管與奴婢說。”
徐幼瑤身邊跟著鋤月摘星,倒還算安心,客客氣氣送走了領路宮人,便抬步往裏走。
雲瑞殿比她徐府的院子要大上許多,內裏的規格擺飾皆是一等一的。
最裏的屋子便是寢殿,靠牆擺著一張極大的花梨木羅漢床,頂上墜著淺紅色輕月紗床幔,若隱若現地籠住內裏風光。
鋤月上手極快,精挑細選了幾個合用的丫鬟太監並兩個年長些的嬤嬤。
近身的事自然還是她和摘星來做,也省去不少麻煩。
大約申時,司寢的嬤嬤走進雲瑞殿。說起來也慚愧,陛下登基兩年,司寢竟是一次都沒派上過用場。
經仔細教導過的周貴妃與安美人,一兩年了,卻連見陛下的麵都難。
司寢嬤嬤時常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如今終於等到新妃入宮,可不早早過來了。
“娘娘到時先沐浴,衣服不必死死扣緊,若是大膽些,肚兜也不必穿了。”
“什……什麼?”
徐幼瑤臉紅成了石榴,捏著指尖坐立難安。
“娘娘穿了陛下也要解的,可不麻煩。”
嬤嬤臉色都不帶變一下,似在說“吃飯要用筷子”這般稀鬆平常的事情。
徐幼瑤臉皮就那麼薄薄一層,幸而這會兒沒有其他人,才堪堪穩住沒羞到捂臉。
“我……我知道了……”
嬤嬤露出欣慰之色,語重心長道:“娘娘既入了宮,便視陛下為夫君。在自家夫君麵前,有什麼好羞的呢。”
徐幼瑤愣了愣,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沐浴之後,娘娘盡管等著就是。陛下處理完政務,自會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