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這些情緒,似乎都被此人喚醒。
襯衫快褪的時候,放在凳子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輕冬如夢初醒,直起身子來,微微別開臉,聲音微啞。
“我家電話。”
應是母親打來的。
這個時間點,鄉下的電話會響起,輕冬總有種不好預感。
蔣臨風唇瓣蹭著她的唇,啞聲說:“媳婦,難受。”
“你雙手該動一動了。”輕冬拍了拍他肩頭,微微推開他。
她麵色發窘,匆忙過去拿過手機。
“媳婦,到我懷裏來。”蔣臨風一手撐在料理台,另一手臂張開,笑得有種虛弱美。
輕冬忽視他,接聽時候,突然聽到甜甜詢問的喚聲:“媽媽?”
她怔住,回頭看了眼蔣臨風,看他還在保持張開手臂的姿勢,她摁住手機對話孔:“你自己煮東西吃吧,我媽估計要找我閑聊很久。”怕他等會過來打擾,她特意強調:“估計有重要的家事。”
蔣臨風點頭:“那我煮多一份你的。”
她點頭,匆匆離開廚房,走到陽台拉上玻璃躲在了窗簾陰影後才繼續接聽:“甜甜,是不是想媽媽了?”
“嗯,好想好想。不過媽媽呀,我想跟你說一件事兒。”
“什麼事?你同桌大胖成了你男朋友了?”
“哎喲我才不喜歡他。”甜甜聲音忽而變笑聲了:“剛才有個老伯伯又來找外婆了,那個老伯伯來了好多次,會給甜甜買玩具,還讓甜甜喊他外公呢……可我沒見過那個老伯伯,而且看到外婆好像總是給他錢,甜甜就怕他是媽媽說過的那種壞蛋。”
輕冬怔住,夜風拂過臉龐,皮膚有些冷。
“你可以跟媽媽說一下那個老伯伯長什麼樣子嗎?”
“頭發有點亂,眼睛大大的,有好多胡子,說話時候聽上去很啞,有點恐怖……”那邊甜甜說的很慢,似乎還在回想。
聽著孩子的話,她拿著手機的那隻手微微顫抖。
幼年時候,每當不聽話,父親那低啞略帶恐怖的聲音總會高分貝地響起,年少的她貼著牆麵站,看著父親坐在窗邊辦公,陽光落在父親的胡子上,看上去亮閃閃的,她每回都會忍不住看著那胡子笑。
“媽媽,你怎麼不說話呀?我說完了呢。”
“甜甜乖,媽媽知道了,你將電話給外婆好不好?”
“外婆跟老伯伯出去了,之前也是這樣,估計要等會才能回來。”
“那外婆回來,你讓她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好嘞!”
“甜甜真乖,啵一個。”
“麼麼媽媽!”
輕冬放下手機,看著不遠處露天泳池水光粼粼,漸漸出神。
曾經哭著央求母親能否告訴自己父親的消息,當時記得母親抓著她頭發,厲聲地讓她不許再問,還說她爸爸不要她們母女了。那時的她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的時候,她傻傻地過去問爸爸能不能帶她去吃麥當勞,當時父親還溫和笑著說等他回來就帶她去。所以她自然不相信母親的說辭,她離家出走想去找爸爸,無功而返,回家時候卻看到過來收債的人將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收走,母親臉頰發腫眼睛有淚地看著那些人,卻咬牙沉默著,她撲過去想阻止,被母親拽住,隻好朝著那些人痛罵出聲。
印象很深刻的是,當時那些人嘲弄地啐了口痰在地上,冷冷地說要恨就恨你那拋棄妻子將債務都往你們身上推的唐成安。她那時候才知道父親與母親離婚後,銷聲匿跡,就是為了躲避沉重的債務。
她始終尊敬著的父親,終究是被現實擊垮,拋棄了她們母女。
往後那些年裏,母親不停地工作,還額外做了很多兼職,身體也因此熬出事,她抱著母親的期望在貴族學校讀書,貧富差距和同齡人的惡意相待,都是她青春時期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