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樂菱看著眼前那個身影從院子裏走出,推開籬笆的門,向著下山的路快步走去。
樂菱腳步停滯了會又匆忙跟上,麵容急切身體顫抖,有些話哽在喉間,待想要說出時,那人卻往旁邊的小樹林裏一拐彎便看不見了。
唉,悠悠歎口氣,拍腦袋暗罵自己笨,這麼點小事都搞不定。
目光落在新蓋起來的小木屋上,便有了主意。
她踱步過去,腦袋往裏瞧,籬笆上綴滿紅紫兩色的牽牛花,院子裏鋪了些長條的青石板,下雨不至於泥濘。
忽而猶疑要不要叫,說不定屋子裏沒人,這時,從裏麵竟響起什麼東西碾過木板的聲響。樂菱注視著正好奇,木質輪椅緩緩出來,到台階前停下。輪椅上坐著女孩,清秀雋雅,一身水藍色的衫子,隻是麵色略顯蒼白。
她看自己身上的破爛衣衫,相形見絀,有些不好意思。正低著頭,聽聞對麵女孩驚奇開腔道:“夫君,是你嗎?是你回來了?”
“夫君”兩個字,令正含羞站在身側的樂菱,如同雷擊,身子一晃,險些摔倒。不小心碰翻旁邊壇子,壇子在青石板上骨碌碌滾到一邊。
“剛才那個……是你夫君?”她小聲問道,生怕錯漏對方的訊息。
“你是誰?”對麵發出軟糯的聲音,害怕中夾雜著一絲好奇。
“別怕,我隻是個路過的。”樂菱暗笑自己傻,一個背影,怎知道是不是陶翡衣?多心了。肖九忠心,他都說陶翡衣死了,又何來複生一說。
想象便不再糾結,隻是將聲音放低,不想嚇著這個小姑娘。
“口有些渴了,不知能不能從你這裏討杯水喝。”有點奇怪,這個姑娘眼神怎還有些呆滯。墊著腳小心地走到她跟前,用手輕晃。
“水缸裏有,你隨意!”丫頭聽見是陌生人,有了些微的謹慎表情,隻是聽著動靜。
樂菱剛爬山,口是真渴了,見院裏的石桌上有個竹筒,舀一些灌滿,大口喝起來。木輪響動,見她要進去連忙叫住,“那個……我身上沒帶銀兩,天又快黑了,能不能在你這借宿一晚。我雖然沒錢,但是還能幫著幹點活的,很勤快!”
怕她不答應,樂菱越說越快,卻見她撲哧一笑,嘴角眉眼柔和像月牙一般。總覺得哪裏熟悉,卻想不起見過,但這讓她們一下親近不少。
“好呀,正好我夫君今晚不回來,我們做個伴。”
女孩笑聲爽朗卻令她心有愧疚,她留下來更主要的目的,是想再看那男人一次。明明笑自己傻,卻能做出更傻的事,哪怕是同他有關的些許微末。聽說他不回來,心又略失望。
隨後兩人交換姓名才知,她叫蘇清雅,原本是鄰山底下教書匠的女兒,但恰逢天災,家裏沒吃的,隻能逃荒出來找吃的。爹爹餓死在半路,幸而遇到夫君,未吃多少苦頭。
樂菱點點頭,想起她看不見,又嗯地應一聲。她手指上那些細小的傷口,都是這些年來觸摸的痕跡。
樂菱夜晚帶她在庭院內數繁星,她看不見,樂菱便當她的眼睛,告訴她方向。
樂菱也是中途落難,兩人便有許多話聊,聊到興奮處,不時能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她也便很是開心,隻是心中沉鬱,她是個過客,很快便去島上陪著陶翡衣。
夜晚睡覺前,兩人已關係要好,躺在一張床上。蘇清雅已熟睡,她還有些睡不著,躺在床鋪上,數著羊,看著房間裏整齊的桌椅,幹淨的櫥櫃和地麵,想必這個男人很照顧她,體貼入微。房間裏沒有多餘物件,但所用,必有兩人之物。
樂菱心頭微酸。
陶翡衣隻知道指揮她幹這個幹那個,喂飯還磨墨,沒事就恐嚇欺負她,總之壞透了,現在想想,如果,她是說如果,他沒死……多好!
眼角微潤,樂菱側過臉,折騰許久後算是睡著了。
翌日,蘇清雅意識還處在懵懂狀態,忽聽見身旁有些微聲響,心裏已經,雖忽而想起來昨夜留宿的姑娘,試探性地一問。
“小菱,是你嗎?”
樂菱將手中的抹布暫且放下,去洗了手,又換了個木盆重新打水進來,幫著蘇清雅晨起。“你夫君不在,你都是如何整理的?”
想必他們夫妻總是如膠似漆,這蘇清雅容貌娟秀,幹淨大方,被照顧得這般好,本該是一個落魄女子,現如今被安置在這裏,和夫君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想想都是一件幸福開心的事。
樂菱羨慕得眼睛些微泛紅,不管人生的大起大落,能平淡相守過上一生,也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