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夜的鵝毛大雪,天地間儼然成了一副銀裝素裹的模樣。
一早沈洛如昨日所言,親自送了靜姝回漢王府去。這三年來,沈洛與靜姝都是世子信任親近的人,他二人早已是兄妹相待。
這個番再見,靜姝的失魂落魄,落落寡歡,一樣也沒有逃過沈洛銳利的眼睛。
馬車快要到漢王府的時候,沈洛思慮一路,還是說道:“靜姝,你可曾聽過‘愛屋及烏’這個成語?”
從落梅山莊出來,靜姝就一直靠著車廂壁閉目養神,神情鬱鬱。聽沈洛終於開口了,沒想是這麼一句話,她微微睜開眼睛,嘴角噙起一抹苦澀的笑,半晌方道:“沈大哥心裏,竟從來沒有怪過世子嗎?”
怪過,如何能不怪,死去的那個人可是他的親妹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然而怪又能如何呢?這世間知恩圖報的人少,有仇必報的人多,然而沈洛不屬於後者。
沈洛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宿,愛恨嗔癡那麼多,哪裏周全的過來呢。”
靜姝知道這是他的真性情,然而又有幾人能如他這般想呢?至少她是做不到的,她淡淡的說道:“若世上的人都如沈大哥一般,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恩怨仇殺,冤冤相報了。”
靜姝的話讓沈洛坐立不安,她要做什麼?這樣一個五分溫柔,五分清高的女子,她若失去了理智該會是什麼樣子呢?
沈洛沒有去細想,隻是後悔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他凝視了靜姝半秒,想說的話,終究也沒有再說了。或許人各有命,它可以適用在任何人的身上。
這時馬車已經啍啍的停了下來,靜姝淡瞥了沈洛一眼,輕佻不屑的眼角,故意說:“雲珂郡主就在府裏……沈大哥真的不隨靜姝一起進去嗎?”
沈洛收回思緒,端端而坐,搖搖頭。
二人四目相對,靜姝發現自己錯怪沈洛了,他和她一樣,都是落敗者,都是失落的人,應該惺惺相惜才對。然而她……靜姝原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話到嘴邊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洛看出靜姝態度上的緩和,有一絲絲的欣慰,好心提醒:“那清歌姑娘是世子的命,你若還能像往日那般照料世子,就也好好的照顧她吧。”
靜姝身心震動,她居然是他的命!刹那間她說不出的難過、委屈,曾經緊緊握牢的,如今竟不費吹飛之力就失去了。她開始後悔,開始質疑,當年自己的決定到底是錯是對?
對錯在此時靜姝的心裏已經沒有明確的輪廓,很多年以前,她被送往漢王府,認識了那個溫文儒雅,談笑疏闊的世子朱瞻壑,僅此一眼,她就深深淪陷。不惜忘卻初衷,辜負使命……想到這一切,她腳步有些踉蹌,虛妄的道:“多謝沈大哥提醒,靜姝知道該怎麼做了。”
悠悠從夢中醒過的孟初心,雙目直直的望著錦繡帳幔,心突突的跳。
她努力的回思著夢裏發生的事情,仿佛想起來自己夢裏又被拽入到了那個黑不見底的深淵,那個苦尋無果的“吳王”再次占滿了孟初心的一整顆心。
三年了,他到底是什麼人?若真是那個小小的失言,他會不會突然離奇的出現,原諒她,送她回去原來的生活?
如果真是這樣,那阿壑該怎麼辦呢?想到阿壑,孟初心雙眸惶恐的溜溜轉動,四處尋找著他,直到與那雙溫文深情的眼眸對上,她才長鬆了一口氣,伸出臂膀,緊緊回抱住了他。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睜開眼睛來的時候,時空再次轉換了,她不再是在大明,而是回到了她原來的生活,那時該怎麼辦呢?阿壑又該怎麼辦呢?
這些不安定的情素,讓孟初心身體發顫。她剪水一般水汪汪的眼珠,驚慌失措的望著朱瞻壑,讓他身心一蕩。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就在懷裏,他卻硬是克製著自己的欲望,沒讓自己做出衝動的事情來。,
“這就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嗎?”孟初心努力的讓自己去轉變思緒,羞赧的將腦袋埋在他的臂彎間,不想再糾結那個令人不安的問題。
“這不算。”朱瞻壑微微動了動身體,將她摟的更緊:“我要給你一個名分,否則……”
一整晚朱瞻壑都在想從前的事情,想到嫡妻紀婉毓,朱瞻壑有愧疚,有惋惜,有同情,唯獨沒有愛,他的愛注定再也無法分給其他人。然而上一次跟孟初心在大雨裏鬧掰之後,朱瞻壑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經跟紀婉毓圓房了。現在他們不止有夫妻之名,更有夫妻之實。
這一點讓朱瞻壑對紀婉毓更加的抱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