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原本就薄得可憐的袍子浸了水後,緊緊地貼在裴漠身上,看起來清透如霧,將他矯健的肉軀勾勒得一覽無餘。
他才十七歲,身形雖瘦但骨架極美,一雙腿更是筆直修長,此時濃黑英氣的眉毛上、卷翹的睫毛上、發絲連同精致的下頜俱是滴著水珠,配合那樣一具青澀又美麗的身軀,有著別樣的引力,攫取著李心玉的視線。
前世也並非沒見過裴漠的肉軀,但似乎每見一次,都會給她以新的衝擊。
見李心玉看得入神了,裴漠跪坐而起,快速地抓起一旁的錦被蓋住腰部以下,幹咳一聲,喚回了她飄忽的神智。
美色被擋,李心玉揉了揉濕癢的鼻根,頗為惋惜的‘嘖’了一聲。
或是那一盆冷水起了作用,加之裴漠本就是個忍耐性極強的人,他臉上的潮紅漸漸退去,目光恢複了清澈,隻是望著李心玉的眼神依舊帶著些許不甚明顯的提防和警惕。
李心玉知道,裴漠心裏一直將她視作自己的仇家女,前世如此,今生也不會變。
她莫名心中有些不爽,掀起錦被將裴漠從頭到尾蓋住,哼道:“你不必害怕我會拿你怎麼樣,我後院養著二十六個男寵,個個都貌比潘安,每月夜夜臨幸一個,快活得很。你即便是要爬本宮的床,也須排個隊才行!”
被蒙在被子裏的裴漠:“……”
他已經無力思考為什麼是二十六個男寵,而不是三十個了,一想到自己竟然要排到二十七,莫名地如鯁在喉。
李心玉並沒有勞什子男寵,一個也沒有。
她也隻敢在嘴皮子上占占便宜,向來是有色心沒色膽的,前世就是如此,嘴上說得天花爛墜也隻為氣一氣裴漠,實則內心純得如同小白蓮,就是這嘴欠的毛病讓她吃了裴漠不少苦頭。
算了,前塵往事一筆爛賬,提它做什麼。
李心玉歎了口氣,赤著腳下榻,烏黑的長發如夜色流淌。憧憧燈影中,她側首望著裴漠,似是戲謔又似是認真地說:“在這個清歡殿,你最不需提防的人就是我了。本宮雖是帝姬,是天子和東宮儲君的掌心寶,但身邊難得留有一個真心人,大多是像劉英閹狗之流的跗骨之蛆,一不小心,就會著道。”
被褥下,裴漠的身軀動了動。
鐐銬輕響,他抬手掀開被子,露出一張精致俊逸的臉來,沉聲道:“殿下大恩,裴漠願生死追隨。”
李心玉有些訝異。她沒料到裴漠會這麼直接地抖出自己的姓名,畢竟整個東唐的人都知道,裴這個姓氏,乃是天子此生最恨的大忌。
隻因一代美人婉皇後,傳聞是死於蕭國公裴胡安之手,所以李常年才滅了裴家滿門。
以裴漠那般謹慎的性格,不該這麼快抖露自己的老底才對……莫非他胸有成竹,認定自己這個不問世事的紈絝帝姬不會追究?
“你倒是個懂禮數的,隻是‘裴’這個姓氏有些危險。”李心玉指尖繞著長發,眼波一轉,笑道,“不如從今往後,我便喚你阿漠罷。”
裴漠隻沉吟了片刻,便拖著項圈上的鐵鏈下榻,單膝跪拜,連身體也彎成一個臣服的姿態,說:“是,殿下。”
他是真的臣服,還是佯裝順從麻痹自己?李心玉已懶得計較,當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氣勢洶洶地拉開寢殿的門,她就披著單衣,赤腳站在廊下冰冷的地磚上,喝道:“誰讓你們安排的這些!”
李心玉總是活得沒心沒肺的,這是頭一次動大怒,夜風起,琉璃燈盞明滅可現,將她清麗的身影拉的老長,帶著前所未有的淩厲之氣。
宮女和司寢嬤嬤自知壞事了,忙伏地討饒。
“是、是劉公公安排的!”
根本用不上嚴刑逼供,嬤嬤顫顫巍巍地供出了幕後主使,“劉公公說公主素愛美男,想借那小奴隸討公主歡心……”
劉英!嗬,好啊劉英!
正愁找不到合適的緣由取你狗命,你倒自個兒送上門來了!活著不好麼?
她沉聲道:“來人,把劉英那狗賊拖上來!”
白靈聽聞了這邊的動靜,也帶刀趕了過來,見公主發怒,她也不敢耽擱,領著幾個侍從去了下人居住的偏間抓劉英。
可劉英這廝狡猾得很,白靈領著人將偏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看到劉英的影子。有個小宮女戰戰兢兢的說,“劉公公見寢殿風聲不對,往東宮方向逃了。”
白靈回去複命時,李心玉已穿戴齊整,清歡殿一派燈火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