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嬤嬤見裴漠聽話,便犯了懶,坐在遠處的長凳上曬太陽。
“小主公,近來可好?”女奴壓低了嗓音,眼眶有些發紅。
裴漠背對著雜役婆婆,手中動作不停,亦低聲道:“很好。蓉姨,你如何到這兒來的?”
“托三娘子的福,那位大人將奴婢調來此處,與小主公接應。”頓了頓,女奴顯出擔憂的神色,問:“襄陽公主可曾欺辱你?”
裴漠知道蓉姨在擔心什麼。他返身,又搬來一桶泔水,方道:“沒有,她讓我做他的打奴。”
“她可曾對你身份起疑?”
“我不確定。她並不似傳聞中那般無用,我猜不透她。昨夜去她書房中搜尋了一番,沒有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裴漠回想起來清歡殿的第一個晚上,他被太監劉英下藥,綁去了李心玉的寢房。在被李心玉扯下蒙眼的黑布時,他清楚地看見公主寢房的一整麵牆被做成了暗格,擺滿了各色案卷。
頓了頓,他道:“或許,她將最重要的東西藏在了寢房。”
聞言,蓉姨眼神閃爍,半晌才啞聲道:“三娘子讓我告訴你: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妨佯裝順從取得李心玉的信任,再伺機竊取情報。至於要怎樣才能進入她的臥房,還請小主公自己拿捏……”
說著,那雜役嬤嬤打著哈欠過來了,兩人便止住了話題。
將最後一桶泔水搬上車,裴漠轉身進門,女奴顫巍巍推著泔水車離去,清歡殿的銀杏葉紛紛而落,一老一少兩個背影背道而馳,仿佛誰也不曾認識誰。
“小裴漠,過來過來!”
秋陽之下,銀杏翻飛,李心玉一身繡金的水紅色宮裳,立在雕梁畫棟之下朝裴漠招手,美得像是一幅**的畫卷。
裴漠有那麼一瞬的恍神,抬步在李心玉麵前站定。
他想起了方才蓉姨的話: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男寵也好,打奴也罷,利用李心玉雪裴家之恨的確是條捷徑,可是……
“小裴漠,今日白靈告假出宮探望老母去了,你陪我去沁心宮走一趟吧!”李心玉笑吟吟地問。
聞言,裴漠抬臂嗅了嗅,單薄破舊的衣服上還殘留著一絲泔水的餿臭味。
李心玉似乎料到如此,手指繞著腰間垂掛的金流蘇,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道:“你穿得太寒磣了。既是本宮的奴隸,也不能丟了本宮的臉,我讓人給你備了幾身新衣裳,就放在床頭,去挑一件穿著吧。”
裴漠回到偏間,半舊的枕頭旁果然放了兩身秋衣和兩身綴了毛邊的冬衣,還有一床柔軟厚實的新被褥。
乘著步輦趕到沁心宮時,陳太妃已和幾位夫人一同備好了酒菜,於花園中擺了十幾張案幾,一邊賞菊一邊賞玩各家珍寶,貴女嬉笑寒暄,好不熱鬧。
李心玉下了輦車,帶著裴漠進了園子。
貴女們立刻停止了交談,除了陳太妃外,十幾個光鮮亮麗的貴女俱是起身行禮,齊聲道:“請襄陽公主殿下安!”
李心玉打小是個美人胚子,臉不敷而白,唇不點而紅,即使不施粉黛,也有著不輸於人的豔麗。她是赴宴的人中年紀最小的,可誰也不敢輕視她,言辭中都帶著顯而易見的討好。
宮婢引著李心玉落座,裴漠報臂站在她身後一丈遠的地方。
裴漠一入場,就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他本身就樣貌出色,今日又穿了件藏青色的武袍,兩片雪白的衣襟裹住脖子,更襯得他眉目英挺如畫,既有著男人挺拔的身姿,又帶著少年人的青澀,如同將開未開的花朵,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迷人滋味,新鮮得很。
忠義伯家的夫人性格開朗,最是大膽,調笑李心玉道:“哎喲我的小公主,這是又有新歡啦?”
李心玉是個喜歡熱鬧的,順著話茬沒正經道:“是呀是呀,好看不?”
“好看好看!”忠義伯夫人掩唇大笑道,“今日公主帶來的珍寶,莫不就是這個小少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