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已過, 狂歡的人漸漸散去。李心玉到了清歡殿門口, 對身後的四個禁衛道:“本宮到了,你們回去複命罷。”
那四個禁衛本就是臨時叫過來的,既是已送她到大殿門口了,便不再久留,抱拳行禮後就回到各自所屬的隊伍中巡城去了。
李心玉穿過前院中庭,便見一條清秀的身影拿著一張一人高的鐵鍬, 正躬身費力地鏟著什麼。
走近一看,原是新來的小太監盛安。
“這麼晚了, 還在做什麼呢?”
李心玉好奇問了句, 盛安卻像是一隻被驚擾的兔子,放下鐵鍬磕磕巴巴道:“公、公……”
李心玉笑了:“本宮不是公公。”
“公主殿下。”盛安匆忙伏地叩首, 掌心額頭貼地,是個極為虔誠的姿勢,“天冷地麵結冰, 小奴怕公主回來會腳滑, 便擅做主張將冰水鏟去。”
李心玉借著簷下的燈光, 發現他露出來的一截手腕上有縱橫的傷痕, 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出的痕跡。
不會是自己宮裏的下人排擠虐待他了吧?
終歸是個清秀聽話的小郎君, 李心玉心生惻隱,蹲下身去摸他的手腕, 問道:“你受傷了?”
盛安雙肩一顫, 忙收回手,將袖子拉下去一點, 小聲道:“小奴不小心摔傷的。”
李心玉不是傻子,哪個摔傷能摔成這樣?
既然盛安不說,李心玉也不再追問,隻朝屋內喚了聲:“嬤嬤。”
掌事嬤嬤‘哎’了聲,擦著圍裙從側殿出來,笑問道:“公主有何吩咐。”
“去拿些外傷藥來,賜給小安。”說罷,她朝盛安抬抬下巴,“地上冷,別跪著了。”
盛安露出欣喜的神色,道謝的時候聲音都在發顫。
李心玉進了寢殿,掌事嬤嬤早已燒好了炭盆,屋內暖洋洋的。紅芍替李心玉解下鬥篷,問道:“雪琴怎麼沒和公主一同回來?”
“她和裴漠有事,我派他們出去了。”李心玉在熱湯盆中洗淨了手,撚了塊栗子糕吃著,吩咐紅芍道,“你去告訴外頭的侍衛,讓他們給裴漠和雪琴留個門。”
紅芍應了,替李心玉鋪好床榻,便出去安排事宜。
李心玉洗去妝容,用棉布拭去口脂之時,她眼神暗了暗,隨即將棉布攥在手裏,陷入良久的沉思。
忽而想起,已經有許久不曾見到白靈了,也不知她的傷勢好了不曾。
畢竟是自己最貼身的下屬,還是要常去撫恤一番的。如此想著,李心玉重新披上鬥篷,推門轉去偏間。
盛安還在院中鏟冰,見到李心玉穿戴齊整出門,便殷勤道:“公主要去哪兒?讓小奴給您提燈引路罷。”
“幾步路而已,不必了。”李心玉道,“你手上有傷,早點回去歇息。”
盛安沒吭聲,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
李心玉也沒多留意,可當她轉過回廊時,平地裏掀起一陣詭譎的陰風,接著寒光閃過,眼前仿若失明般漆黑一片。
我瞎了!!!
這是李心玉的第一反應。
而後她才覺察出不對,有光,冷鐵折射出來的寒光。李心玉抬首,隱約看見熄滅的燈盞在夜色中破破蕩蕩地搖晃,裏頭的燭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擊滅了。
四周陷入一片詭異的黑暗。李心玉心裏一涼,忙轉身躲到紅漆柱子後,下意識要喊,忽的從拐角處竄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低喝道:“公主小心!”
李心玉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那條身影飛快地推入身旁空蕩的小屋內。
“小安?”李心玉聽出了盛安的聲音,也顧不得自己跌了一手的灰,緊張道,“是有刺客麼!”
盛安猛地關進了門,背對著她深吸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麼,他布滿傷痕的手緊緊摳著門扉,身形微顫。
片刻,他轉過身來,眼睛如同兩片刀刃,折射出清冷的光芒。他朝前走了兩步,手伸入袖中,像是握住了什麼東西似的,說:“是的,公主,有刺客。”
看到盛安眼神的那一瞬,李心玉什麼都明白了。
的確有刺客,隻是她不曾想到,刺客就是這位太子哥哥親手送來的小太監。
春寒料峭,李心玉硬生生被嚇出了一身汗。她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發現這是雜物間,昏暗逼仄,除了大門,沒有可逃生的窗戶。
盛安堵在門口的方向,李心玉不敢貿然大叫,生怕刺激到他。她微微後退一步,心裏計算著要怎樣才能靠近門口逃生,又要怎樣才能吸引外麵巡邏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