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前進一步,她後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腰部撞到一塊圓形的木板。

“盛安,不知刺客還在否?你出去看看。”李心玉假裝什麼也沒看出來,一副懵懂天真,竭力讓發顫的嗓音變得平穩。

盛安沒有動,隻是身形微顫,眼底兩行濕痕格外顯眼。

他竟是哭了,哽聲道:“別怕,公主,不會痛的。”

說著,他將手從袖中掏出,掌中攥著一柄短刃。

他一邊持刀一邊流淚的樣子真是可怕,李心玉沒由來一陣惡寒。

半個時辰前,欲界仙都。

裴漠停下腳步,回望著柳拂煙:“您什麼意思?她曾對我做過什麼?”

大火仍在繼續,柳拂煙逆著火光,每一個頭發絲都在發亮,豔麗無雙,仿佛一隻即將浴火重生的鳳凰。

“你可還記得,與李心玉第一次見麵是何時何地?”柳拂煙側首,露出後頸連著肩部的一片雪白肌膚。

那裏有一塊青黑色的刺青,醜陋的,同裴漠頸後一模一樣的奴隸刺青。

“八月初七,碧落宮奴隸營。”裴漠表情平靜,反問道,“那又如何?”

“你可曾想過,她堂堂帝姬,為何會出現在那種地方?又為何會恰巧救下你?”柳拂煙露出一個悲傷的笑來,深邃的美目一眨不眨地望著裴漠,歎道,“傻孩子,那是因為下令殺你的人,就是她李心玉啊!”

聞言,裴漠瞳仁一縮,腦中如同炸開一聲巨響,滿世界都是一片刺目的白。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你說什麼?”

“那日聽蓉姨說有人要殺你,又恰巧遇上李心玉將你救出營中,我總覺得事發突然太過古怪,便令琅琊王前去打探一番……結果如何,已不需要我多說了,下令讓差役處死你的人是一個年輕高挑的女護衛,手持靈虛劍,乃是李心玉的貼身女護衛,名叫白靈。”

頓了頓,柳拂煙道,“你若不信,可親自去問。阿漠,好孩子,李心玉騙了你。她這般玩弄心計的人,不值得你為她而放棄所有。”

“我不信。”裴漠搖了搖頭,目光冷得可怕。

他攥緊了手中的長劍。這把劍是他的公主殿下親自為他贏來的,又別扭而青澀地將此劍贈與自己,上麵仿佛還帶著她的溫度,睜眼閉眼全是她燦爛天真的笑顏……

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比之前更篤定:“我不信。她若想殺我,又何苦在刀刃落下之前費心救我?”

“你如此聰明,怎會想不明白!”柳拂煙露出焦急之色,快步走到裴漠麵前,道,“她恨你裴氏身份,又不想讓你便宜地死去,便想出了一個貓拿耗子的遊戲折辱你!她要磨滅你的誌氣,淡忘你的仇恨,讓你徹底淪為她的掌心之物!等有一天她玩膩了,必定會殺了你!”

頓了頓,柳拂煙直視裴漠眼中的痛苦,苦澀一笑:“若非她恨透了你,又怎會想出如此惡毒的法子來折磨你?”

清歡殿,雜物間內。

“公主太警惕了,過了這麼久,我都不能近你的身。”大概是恐生變故,盛安不再廢話,抬手抹了把眼淚,手中的匕首掉了個方向,將刀刃對準了李心玉。

刀刃刺來的一瞬,李心玉一聲大叫:“盛安!”

盛安的手明顯的一頓。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淚漬未幹的眼中流露出不忍的神情,舉著匕首的手顫抖的厲害。

趁著他失神的一瞬,李心玉突然亮出身後的圓形木板——一塊木質鍋蓋,猛地朝盛安頭上扔去!

盛安回神,抬臂去擋。可他手上本來就有傷,木鍋蓋一砸,他當即悶哼一聲,連連後退。

李心玉見狀,可高興壞了!她趁盛安吃痛繞到靠近門的角落,隨手抄了一個竹耙胡亂揮舞,專攻盛安受傷的手臂,一邊打一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本宮要死啦!”

李心玉一向都是貴氣慵懶的,臉上永遠帶著三分笑意,盛安何時見過她這般張牙舞爪的模樣,驚嚇之餘竟被她一頓亂舞近不得身!

李心玉把開裂了的竹耙往他頭上一砸,提裙就衝出門外,動作一氣嗬成,尖聲大喊:“有刺客!”

這一聲吼用盡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氣,便是聾子也能聽見。霎時間,一條白影閃過,唰地一腳踢上盛安的手腕,迫使他脫力,手中的匕首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釘在一旁的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