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瑨在旁邊瞪大雙眼,無聲道:還能這樣?!
李心玉回瞪他,警告他不需多言。
兄妹倆眉來眼去,李常年全然不知,問道:“也就是說,此人雖身份低微,但才貌雙全,將來必成棟梁之才?可是,這樣的人太多了。”
李心玉收回眼刀,湊過去神神秘秘道:“所以,母後還說了,此人心口有一塊朱砂胎記,很好找的。”
“若真有此人,身份低微一些也就罷了,隻要你喜歡,隻要他像父兄一樣疼愛你,朕也絕不阻攔。”李常年拍了拍女兒的肩,啞聲道,“婉兒也曾說過,將來不靠你聯姻,隻願你嫁個真正喜歡的兒郎。”
李心玉又感動又歡喜。但她知道,裴漠不是普通的罪奴,他是橫亙在父親心中的一根刺。若是父親知道她的命定之人,是有著‘殺妻之仇’的罪臣之後,定是不會同意的。
盡管,父皇這些年一直在回避裴家的冤情……可若將女兒嫁給了裴家之奴,不就等同於向全天下承認他當年審判糊塗,是個鳥盡弓藏的昏君麼!
李心玉必須為兩人的將來鋪平道路。
想了想,她起身跪拜,正襟危坐道:“父皇,今年的生辰禮,我想好要什麼了。”
李常年溫和道:“盡管說,隻要朕能做到。”
“我想向父皇討一道旨意,不管將來發生何事,這道旨意可免除一人的罪責。”
“不過是小事而已,朕應允了。”
燈火下,李心玉額間的花鈿鮮豔欲滴。她狡黠一笑,“口說無憑,父皇需給一樣憑據給我,讓這裏所有人都給我作證。”
“好罷。”李常年拗不過她,便解下腰間的玉佩,起身當著所有人的麵高聲道,“朕,今日送愛女襄陽公主一件賀禮:將來不管何人犯了何罪,隻要襄陽公主出此玉佩,便可免除那人死罪;若罪不至死,便許他脫離奴籍,重新做人。君無戲言,有爾等為證!”
“喏!”在場眾人皆伏地跪拜,齊聲道,“吾皇萬歲!公主千歲!”
“兒臣叩謝父皇!”李心玉將手高高舉過頭頂,帶著李常年體溫的玉佩落在她掌中的那一刻,她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一般踏實。
“不過是一句承諾,就將你高興成這樣?”李常年幹咳兩聲,眼裏也添了兩分笑意,“去年朕將尚衣局花費三年織好的百花羽衣贈與你時,也不見你有這般開心。”
李瑨在一旁酸溜溜插嘴:“父皇您有所不知,這一句諾言對心兒來說,宛如再造之恩呐!”
李心玉隻是笑笑,視線越過人群,與裴漠交織。
裴漠烏沉的眼睛帶著溫柔的笑意,仿佛揉碎了萬千星辰,璀璨萬分。他知道李心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與他的未來。
直到這一刻,裴漠才徹底鬆了一口氣,柳拂煙和盛安所說的那些,如夢魘般的話語,終於煙消雲散。
皇帝和太子走後,李心玉便按捺不住了,一刻也不想在宴會上待,隻拉著裴漠出了碧落宮。
上了步輦,李心玉趴在輦車邊緣上,手中晃著那枚玉佩,對跟在車旁的裴漠道:“如何,我聰明吧?”
裴漠沒說話,可嘴角上揚的弧度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礙著有白靈和雪琴等宮婢在場,李心玉克製住自己,沒敢和裴漠來太過親密的舉動。
輦車路過太史局門口時,卻被賀知秋手下的中郎攔住了去路。
楊中郎提著燈盞站在路旁,顯然是等候多時了。見到李心玉的輦車前來,他微微欠了欠身,恭敬道:“公主殿下,太史令大人想請殿下移步觀星樓。”
“賀知秋?”李心玉有些訝然,問道:“你家大人有何事要見本宮?”
楊中郎道:“大人未曾明說,殿下一去便知。”
莫非是有什麼重要線索要密探=談?李心玉擔心錯過消息,便提裙下了輦車,對雪琴道:“將輦車撤了,本宮這兒有白靈和裴漠陪著,不用你們伺候了,回去罷。”
雪琴福了福禮,躬身退下。
楊中郎在前頭引路,李心玉跟在他身側,後頭有裴漠和白靈陪著。一陣風吹來,李心玉連打了兩個噴嚏。
裴漠微微皺眉,對白靈道:“公主的披帛忘在輦車上了。”
“此時輦車還未走遠,我去取來。”白靈朝前頭的李心玉揚了揚下巴,示意道,“公主就交給你了。”
裴漠點頭。
摘星樓比望仙樓還要高兩層,李心玉爬到樓頂的平台時,已是出了一身熱汗,要靠裴漠扶著才能勉強站立。
頂樓無牆,唯有雕欄廊柱支撐著屋頂,四麵垂下竹簾,星辰日月仿佛懸在頭頂,觸手可及。若是俯瞰,則長安夜色盡收眼底,是個觀景測天的絕佳之地。
巨大的渾天儀旁,白衣公子長發飛揚,翩翩而立。
李心玉喘著氣,對著纖白的背影笑道:“賀大人將本宮請來此處,該不是僅僅為了讓我爬樓健身的吧?”
聽到她的聲音,賀知秋緩緩回身。
他今夜沒有戴麵具,端正的麵容在月光的的浸潤下尤顯溫潤。他攏袖一躬,溫吞道:“臣今日才知是公主殿下生辰,未遞拜帖,冒昧請公主來此,還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