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住了月光, 長安宮被一片陰影籠罩。

“你還真是下-賤。”星羅曲起一條腿坐在屋簷上, 另一條腿在空中晃蕩,譏諷道,“李心玉那麼對你,李家人那麼對裴家,你卻仍對她死心塌地。她溫言軟語一哄,你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

“你不必激我。”裴漠抱著劍, 眼神如同兩把出鞘的刀刃,嗤道, “未來的路如何走, 信她還是疑她,都由我來決定, 與旁人何幹。”

“要我說,殺了她一了百了。就像是當年欲界仙都欺辱我的那些人,全被我殺得幹幹淨淨, 再一把火燒了那兒, 好不痛快!”說著, 星羅咬著淡色的唇瓣, 嬉笑道, “你若不忍心殺她,我可以代勞哦!誰叫我, 欠了你們裴家一個恩情呢!”

“你若是動她, 我便殺了李毓秀。”

“你敢!”

“你盡管試試。”裴漠倨傲地抬起下巴,“她在我心中的的地位, 比李毓秀在你心中的地位更甚。遲早有一天,東唐的掌上明珠將是裴家的女人。”

星羅滿臉嫌棄:“呸!就她那樣徒有其表的紈絝,也敢拿來和我的毓秀郡主比?”

“她比李毓秀好一千倍。”

“你再侮辱郡主我揍你!”

兩人跟個孩子似的,隔空爭吵了一陣後,大約覺得挺幼稚的,又不約而同的閉了嘴,各自哼了一聲別開頭去。

出來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裴漠回頭一看,觀星樓上的燈火已滅,李心玉已不見了身影。

走了?應該還沒有走多遠。

裴漠神色一凜。星羅莫名其妙出現在宮裏,卻又不與他交手,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想到此,他轉身躍下屋簷,朝太史局大門前趕去。

上頭,星羅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橫躺在瓦礫上,手撐著太陽穴,望著裴漠略顯倉促的背影,緩緩露出一個詭譎的笑來。

“去罷去罷,若是及時,正好可以趕上一場好戲呢。”

烏雲散開,朗月清輝,偌大的長安城聳立在夜色中,成為一幢幢靜謐的剪影。

李心玉出了太史局的大門,剛巧看到白靈取了披帛過來,便道:“本宮的侍衛來了,賀大人留步罷。”

賀知秋提了燈盞躬身,聲音與他的眼睛一眼清冷,道:“好。臣恭送殿下,願殿下年年歲歲,皆有今朝。”

“謝了。”李心玉接過披帛裹住,身子才暖和了些許。

走過了太史局,仍不見裴漠身影,李心玉四下觀望一番,疑惑道:“白靈,裴漠呢?”

白靈訝然道:“他沒有和殿下在一起麼?”

“剛才還在,下樓時便不見了,也不知去了哪兒。”

“殿下莫急,興許是有些私事,離開一會兒……”

話未說完,白靈的目光瞬間變了。她挺身擋在李心玉麵前,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黑皴皴的前方,拔劍低喝:“誰在那兒!”

一陣窸窣細碎的腳步聲後,宮牆拐角的花叢後,轉出一位紅衣美人。

當她走到光線稍稍明亮之處時,李心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愕然道:“柳拂煙?!”

“公主認得我?”柳拂煙孤身一人,一步一步走出陰影,豔麗精致的麵容在將盡未盡的燈火下顯得格外動人。

她站在七步開外的地方,朝李心玉盈盈一福,紅唇勾起一個豔麗的弧度,柔聲道,“不知罪婦可否有幸,請公主移步一敘。”

說罷,她側身朝著一旁花苑中的涼亭,做了個請的手勢。

“公主莫要輕信。”白靈警覺道,“此人來路不明,小心有詐。”

李心玉伸出一隻手,示意白靈噤聲。她籠著袖子,微笑著打量柳拂煙。

近距離一看,柳拂煙確實生的很美,高鼻深目,肌膚是不同於中原人的雪白。她雖不如李心玉年輕精致,但美得濃豔而張揚,舉手投足如同成熟盛開的牡丹,風情萬種。

“自從欲界仙都被一把火燒掉之後,本宮便一直想找個機會同柳姑娘聊聊……”說到一半,李心玉又輕輕掩唇,伶俐道,“不,現在或許應該改口,叫您一聲裴三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