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用棉布提起茶壺,倒去頭遍濁茶,意義不明道:“興許呀,還能給韋慶國一個驚喜呢。”

“還是不對呀。”李瑨蹙眉道,“若路上真有變故,父皇到了韓國公府,不是羊入虎口了嗎?韋慶國真要造反,定會挾天子以令諸侯。”

“所以呀,我給忠義伯準備了信號。”

“信號?”

“以煙火為號,若忠義伯的所乘的禦駕遇刺,則燃放信號,通知郭忠領兵勤王。”

“武安侯?他的兵全駐守在邊關,拿什麼勤王?”

“武安侯的兵不在長安,若真出了事,他能鎮住場子。更何況,韋慶國手中隻有一萬羽林軍,而忠義伯手中卻有三萬禁軍,所以若是硬碰,韋慶國必輸無疑,他隻能靠暗殺這樣的損招取勝。”

裴漠曾傳信給她,說韋慶國會將父皇引至書房,再命人伺機行刺。

可事後,李心玉左思右想,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裴漠的計劃,韋慶國答應得太輕鬆了,輕鬆得不正常。

直到那日在醉香樓下,裴漠借送花的姑娘傳來紙條,告訴她“計劃有變,萬事小心”,李心玉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臨時安排了兩手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李瑨稍稍前傾身子,命宮婢加快速度搖扇,懶洋洋道:“心兒,哥哥沒你那麼多心思,也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事。但如果韋慶國並無異心,你這白忙活一場,就不怕他知道後心生芥蒂麼?”

“天下的大事,少有十拿九穩的,唯有再三推演,押邊下注,舍命一搏而已,其餘的,就交給命罷。我之前就是活得太隨意了,才會落了個那樣的下場。”

最後一句,李心玉咬字極輕,使人聽不太真切。

不待李瑨說話,她將泡好的第二遍茶水倒在小茶碗中,遞給懵懂的兄長一杯,笑吟吟道,“說實話,我倒是希望我白忙活一場,讓父皇平安無事。”

她的笑依舊燦爛,可在燦爛之餘,又多了幾分讓人看不透的情愫。

“心兒,我怎的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好像到了一個高度,而我隻能仰視你。”李瑨胡亂說著,接過她的茶,輕抿了一口,讚道:“好手藝!這茶馨香無比,嫣兒,你也嚐嚐?”

琴聲驟停,一身青衣的柳拂煙伸手按在顫動的琴弦上,長發蜿蜒垂地,並未作答,眼睛卻透過打開的雕花門扇望去,落在紫薇花正盛的庭院中。

李瑨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見一內侍小步向前,立在門外通傳道:“太子殿下,宜寧宮的太妃娘娘來了。”

聞言,李心玉倒茶的手一頓,問道:“陳太妃來了?”

李瑨也是好奇,納悶道:“她不是一直深居宮中,極少出門,來這作甚?”

話音未落,已聽見陳太妃的笑聲自外頭響起,且越來越近:“哀家不請自來,兩位殿下可千萬不要嫌棄。”

說話間,陳太妃已光彩燁然地出現在了門口。

三十好幾的女人,笑起來時,眼角已有了細微的紋路,但並不顯老,反而更添成熟女子的美感。

她雖然年輕,到底是先皇的寵妃,輩分極大。若真計較起來,李心玉和李瑨都得稱她一聲‘奶奶’。

正因為她是長輩的長輩,故而不請自來,李瑨也不能說什麼,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進了屋。

見李瑨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語,陳太妃笑道:“怎的,太子不歡迎哀家?”

“瞧您,說得哪裏的話。皇兄隻是不善言辭罷了。”李心玉命宮婢在自己身旁擺了一張案幾,又拍了拍坐墊,乖巧道,“太妃娘娘,您請坐。”

陳太妃眼中有血絲,不知道是哭過了,還是夜晚不曾睡好的原因,看起來有些疲憊。她打量著李心玉,溫聲道:“許久不曾見過咱們襄陽了,今日想起了,便出門來看看。”

李心玉玩笑似的笑道:“太妃娘娘怎知道我來東宮做客了?莫非,您有千裏眼?”

陳太妃嘴角的笑僵了僵。

李心玉自顧自沏了茶遞給太妃,岔開話題道:“您嚐嚐,我親手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