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那天,十裏紅妝鋪地,梨園絲竹,太樂擊鼓,從街南到街北的兩道上,百官、命婦們各自按品階站列,迎候公主的婚輦出宮。

清歡殿,皇帝一身絳紗袍,太子已是盛裝出席,父兄倆望著妝扮好的李心玉,皆是怔愣地說不出話來。

隻見她手執團扇,一身嫣紅刺金團花的花釵禮衣,袖袍寬大而飄逸,烏發綰進百花冠,釵飾華美,步搖輕顫,映著額間的一點嫣紅,格外亮麗。

團扇下,她眉眼如畫,笑得眼眸彎彎,問道:“好看嗎?”

“好看好看!”李瑨一如既往地誇讚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與你媲美的新婦了。”

李常年卻是濕紅了眼睛,微微笑道:“若是婉兒還在,看著你穿上這身嫁衣,肯定要忍不住掉眼淚了。”

說著,他自己的眼淚卻是先一步滑下。

“可不是麼。”李瑨憤憤道,“我們養了十七八年的好姑娘,白白便宜裴漠那小子了。”

李心玉但笑不語。

不稍片刻,吉時已到,李常年擦了擦眼角,伸手握住李心玉的手,道:“宮中沒有女主人,朕親自給你鳴樂送嫁。”

蓋上紅紗蓋頭,李心玉被引至門外,隨即旋身麵朝父兄,雙手交疊與額前,行跪拜大禮。三拜結束,便有四匹雪白的駿馬拉著紅紗婚輦上來。

婚輦鏤金鑲玉,寬敞華麗,四角垂下金鈴鐺,風一吹,紅紗曼舞,金鈴清脆,恍若天宮的金車下凡。

李心玉在紅芍和雪琴兩個貼身宮婢的指引下上了輦車,號角連綿,鼓聲擂響,輦車到了宮牆外,裴漠的迎親隊伍已守候在外,李常年便不能再送行了。

李心玉頂著紅紗蓋頭再次下了車,與一身絳紅婚袍的裴漠並肩而立,兩人同時下跪行禮,朝皇帝拜了三拜,這才算禮成。

李常年再次濕紅了眼睛,連李瑨都悄悄背過身去,偷偷地用袖子擦眼睛。

李心玉既開心又不舍,下意識伸手去掀蓋頭,想要再看父兄一眼,熟料李常年卻眼疾手快地按住她,製止道:“不可,蓋頭須駙馬來掀。”

李心玉隻好作罷,按住父親枯瘦的手道,“父皇,您多多保重,過兩日我再回來看您。”

李常年的聲音有些哽咽,點頭道:“哎,好。”

李心玉又轉頭麵向李瑨,透過輕薄的蓋頭看他,笑道:“皇兄,父皇就交給你啦。”

“放心吧。”李瑨挺挺胸膛,嘖了一聲道,“快走快走,別磨磨蹭蹭的。”

別看他現在張牙舞爪的,待會還指不定要躲在哪裏去掉眼淚呢!

李心玉笑了聲,側首看著裴漠,裴漠也在深深地望著她。片刻,他輕輕握住李心玉的手,將她扶上婚輦。

“等會兒見。”裴漠壓低了嗓音低笑,隨即翻身上了馬背。

婚輦再次起步,宮門大開,百官躬身行禮,山呼千歲;長安市集旁,女孩兒們瘋狂地拋著手裏的鮮花,以求沾上襄陽公主的些許福氣;男人們則揮動袖子高呼,祝福聲、歡笑聲如潮水湧來,久久回蕩在長安城的上空。

沿街的糖果和銅錢灑落如雨,極盡富貴之態,長安城萬人空巷。

入了夜,長安的熱鬧仍在繼續。朝中唯一的一位公主出嫁,據說慶典會持續三天三夜,宴請八方貴客……不過,這都與李心玉無關了。

此時的她正執著團扇,懶懶地倚在床榻上,問裴漠:“你喝酒了?”

“大喜之日,多喝兩杯。”裴漠挑開她的蓋頭,露出她穠麗嬌豔的麵容來,微微一笑,“你真好看,比以前那次還要好看。”

“行啦,我今日可是累壞了。”李心玉撥開花冠上垂下來的金流蘇,朝案幾上的酒樽抬了抬下頜,笑道,“合衾酒。”

裴漠坐在她身邊,端起兩杯酒,一杯遞給李心玉,與她輕輕一碰:“殿下請。”

李心玉從袖中伸出皓如霜雪的一截手臂,與他的手臂交纏,飲下自己的一杯酒,唇上帶著酒漬道:“不像前世一樣,連名帶姓地叫我了?”

她下意識舔去嘴角的酒水,熟料裴漠眼睛忽的一暗。

李心玉還未反應過來,裴漠卻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傾身吻住了她的唇,與她一起交換了一個帶著酒香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