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李瑨瞪大眼睛看著抱著一個嬰兒進門的李心玉, 驚道:“你們一夜之間弄出個孩子來了?”

李心玉與裴漠對視一眼,無奈道:“你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

“這是你與三娘子的孩子。”

李瑨瞬間僵硬地站在殿中。不知過了許久,殿中響起孩子的哭聲,他仍是無措地站著,許久才敢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看了嬰兒一眼, 然後又恢複了震驚狀態。

他看了看李心玉,又看了看她懷中啼哭不止的嬰兒, 半晌才艱難道:“你是說, 這是我的……”

李心玉一邊輕聲哄著孩子,一邊從繈褓中摸出一隻用綢帕包裹的物件, 遞給怔愣的李瑨道:“這是連同孩子一起送到我家的,皇兄看看,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李瑨僵直地伸出手, 接過那綢帕打開一看, 裏麵是一隻成色極通透的玉指環。

在本朝, 指環一向是男子送給心儀女子的定情信物, 這隻玉指環正是去年李瑨追求裴嫣時, 親手贈給她的信物。他以為裴嫣早就將它丟了,卻不料時隔一年多, 又以這樣的方式連同一個嬰兒, 送還到他的手裏。

算一算那次歡好的時間,的確與孩子的月份吻合。他什麼都明白了。

裴漠說, “三娘子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李瑨的手有些抖,眼眶迅速泛起了濕意,一年來深埋在心底的情意宛如決堤之水,猝不及防地爆發,瞬間將他的理智淹沒。

他攥緊指環,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因太急躁,甚至險些被門檻絆倒。

此時外麵正下著大雨,李瑨連傘也顧不得打,一身朱紅的闌衫瞬間被淋了個透濕。

“哎皇兄!你去哪?”李心玉將啼哭不止的嬰兒交到裴漠手中,追出去道,“下著大雨呢,你回來!”

李瑨跑到一半,又想起什麼似的折回,用**的手一把攥住李心玉,吼道:“她呢?她在哪兒?”

他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又喃喃道:“她一定來長安了對不對?可是,可是她為何不來見我……”

“皇兄!”李心玉低聲道,“你冷靜點,三娘子沒有來長安。”

“你撒謊!心兒,你騙我。”李瑨紅著眼喘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跟她的孩子還這麼小,她怎麼忍心離開他?她一定躲在長安城,你們都騙我!”

“送這個孩子回來的是三娘子的一個仆役,名喚蓉姨。而她本人,並未在長安露麵。”

李心玉歎了一聲,又想起了蓉姨將孩子送來時所說的話。

“那一夜本就是意外,三娘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遠離長安,誰知肚裏卻有了那人的骨肉。她本一心歸隱向道,過得清貧,獨自將孩子生下來後,心中鬱卒,奶水更是稀少,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可能活不成,實在是沒有法子了。三娘子說了,她欠太子的,已用十月懷胎來償還了,這終究是天家皇族的血脈,還需送還太子身邊。”

“那個仆役呢?把她抓……不,用大禮把她請到宮裏來,我一定要問出嫣兒的下落!”

李瑨下唇抖動,整個人幾欲瘋狂。

李心玉沉默了一會兒,方歉疚道:“對不起,皇兄。這孩子中途餓醒,又沒有奶水可喂,我與裴漠便忙著請人給孩子熬米湯,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那名叫蓉姨的仆役便悄然離開了。我命人找了許久,再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話還未說完,李瑨忽然像是抽去了渾身力氣般,靠著廊下的柱子軟綿綿地跌倒,麵色灰白,神情枯槁,宛如失了靈魂的木偶。

李心玉有些於心不忍,蹲身拂去他臉上雨淚交織的水漬,又低聲重複了一遍:“對不起,皇兄。”

“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好。她恨我,一直都不肯原諒我,我早知道的,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動情,自以為是地認為隻要付出了,遲早都會有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