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可以?我舍不得殿下受委屈。”裴漠嘴角一勾,揚起英俊的下巴道,“他們敢欺負你,便讓他們嚐一嚐群龍無首的滋味,也不枉我這‘佞臣’的名號。”
李心玉想了想,覺得也在理,“也好。我都好多年沒有休息過了,若不是為了哥哥和父皇,我才懶得涉足朝政。為了阿遠,我們可是連自己的孩子都放棄了。”
原來,當年李常年年邁之際,就有了要提拔李心玉輔國的心思,但朝中上下皆是堅決反對,畢竟李心玉隻是一介女流,如何能將輔佐幼主的權利交到一個女人的手裏?萬一蕭國公和襄陽公主生了兒子,公主要廢去幼帝,扶自己的兒子登基呢?
到那時,天下不就大亂了麼!
此事爭論了許久,最後雙方各退一步達成協議:若是李常年命數不長,等不到李思長大成人便離世,襄陽公主可以輔政,但必須立下誓言,輔政期間不得有孕生子,一旦有孕,需交出所有實權退出朝局。
為此,李心玉成親多年,一直遵守諾言未有身孕,將李思當成自己的兒子教養,卻未料換來的是男人們的口誅筆伐。
她越想越委屈,於是,夫妻倆果然任性地罷朝了。
罷朝第一日,群臣歡呼,恭喜小皇帝的春天要來了!
罷朝第七日,群臣開始苦惱,沒有人監管震懾,朝中亂成一鍋粥。
罷朝第十五日,小皇帝焦頭爛額,更可怕的是,突厥人欺負他年幼,領兵一路南下殺到了黃河沿線。
罷朝一月整,小皇帝率領重臣灰溜溜地去蕭國公府拜訪,懇求蕭國公和輔國大長公主重回朝堂主持大局。
“姑姑,姑父,朕錯了。”十歲的小皇帝抹著眼淚,帶著鼻音哭道,“朕不該聽信外臣讒言,而對一手養大我的親近之人心生嫌隙,任由流言做大,傷了姑姑和姑父的心。”
他垂著頭,像是個做錯事被夫子教訓的學生。
這愛哭的性子倒是隨了他爹,李心玉心中一軟,朝李思招招手,“阿遠,你過來。”
李思絞著袖子,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雖然他隻有十歲,卻已是生得高而結實,已然是個芝蘭玉樹的少年郎。
在朝臣震驚的目光中,李心玉伸手捏住李思的腮幫,直到將他白淨的臉拉扯變形了,方盈盈笑道:“你可知道生而為君,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李思被她擰著臉,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含糊道:“是治國之道。”
“錯了,是心。為君者,需一顆心懷天下的大愛之心,更需一顆明辨忠奸的清明之心。”
李心玉鬆了手,指腹在李思被捏紅的臉頰處輕輕撫了撫,方徐徐道,“朝局如棋,有黑有白,有忠有惡,你要用自己的心去辨別,萬不可人雲亦雲被流言左右。你是本宮一手帶大的,本宮若有心圖謀你的皇位,又何須留到現在動手?早該在你還是個棄兒的時候就了結你啦。”
聽到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屋外跪著的朝臣又是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可,無人敢反駁她。
李思垂首,打了個哭嗝,歉疚道:“姑姑教訓得是。”
李心玉又問:“那,那些挑撥離間的小人,該作何處理?”
李思擦了擦眼淚道:“朕已加封琅琊王為親王,卻收了他的兵權,明升暗降,從此他應該翻不出什麼風浪來了。”
聽到此,李心玉露出震驚的神色。
她沒想到自家侄子做事竟是這般雷厲風行!以明升暗降的手段直接收了李硯白的兵權,偏生李硯白吃了悶虧還要對小皇帝感恩戴德。
啊呀呀,我家侄兒不得了啊!
李心玉這才心滿意足了,對一旁沉默的裴漠道:“好啦,看在阿遠誠心悔過的份上,夫君便領兵北上,滅了突厥的阿史那合罷。”
同年四月,蕭國公裴漠領兵北伐,不僅收複失地,更是以勢如破竹的氣勢一路北上,直接打到了突厥人的阿爾泰山,斬了南犯將領阿史那合的首級。
七月,突厥人戰敗受降,帶著三千牛羊、三千駿馬遞了降書,老老實實地退回阿爾泰山以西。
這場讓朝臣人人自危的戰事,在蕭國公手裏隻用了不到三個月便終結。一時間,朝臣看著他的眼神除了尊敬之外,還有著微微的懼意。
這天,天高雲淡,長安城外的山路上來了一位白袍僧人。
這位僧人約莫而立之年,五官清秀,周身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正是跟隨方丈下山講論佛法的空無大師。
說來也巧,羊腸小道的山路上,迎麵走來了一位牽著瘦馬遊曆山水的女道人。
那女道一襲青衣,生得極為美麗,老方丈連忙停住了腳步,側身給她讓路。
這一側身,他才發現空無的神色十分不對勁。
空無垂著眼,睫毛顫動,持著念珠的手抖得厲害,嘴唇哆嗦,竟是連一句經文也念不完整。
這位前太子皈依佛門已有八年,終日念佛參悟,行為規矩,這是頭一次如此失態。
竟然,是為了一個女道士。
那女道牽著馬走到他們麵前,朝兩位高僧點頭致意,看到空無的時候,她忽然目光一滯,顯然也是認出他來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空無飛快地滾動念珠,閉著眼哆哆嗦嗦地重複著這一句,仿佛在期盼得到佛祖的救贖。
女道的眼中浮現出驚愕的神色,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張了張紅唇,可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平靜地與白衣僧人錯身而過。
一個是身在空門,心在紅塵;一個是身在紅塵,卻一心向道。他們之間最大的交集,也不過此時微風乍起,他的白衣僧袍與她的青衣道袍揚起交織,又刹那分離。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羊腸小道上,青衣遠去,空無仍是哆哆嗦嗦地念著,滿臉的淚漬。
“唉,空無。”老方丈雙手合十,喟歎道,“你六根未淨,便回那萬丈紅塵中去罷。”
說罷,老方丈搖了搖頭,連道數聲‘善哉’,獨自繼續前行。
於是,在一個月後的中靈山上新建了一座草廬,草廬的主人乃是一位一襲白袍的年輕僧人。而在草廬對麵的那座山峰上,住著一位出塵飄逸的青衣女道。
女道和僧人遙遙相對,又互不打擾,唯有晨鍾暮鼓,驚起兩山的飛鳥。
而此時,遠在長安城的李心玉正迎來了她的第十個中元節。
不知為何,中元節似乎永遠是李心玉的一個坎,每年此時,她不是生病便是陷入短暫的昏睡,今年更是格外嚴重。
離中元節還有兩天,她便發起了高熱,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燒得兩頰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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