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憂在這數日裏,都是五更起身,安排好一日裏各項瑣碎事宜之後才有空閑隨意吃點東西。如今既然是在外麵,便沒有那麼多規矩,諸妃日日坐在一起吃飯,北隅皇朝庭訓向來是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並不說話,飯後奉上茶來,難免閑聊幾句。
內廷之中眾女眷都年輕,從來也未曾經曆過這些事情,便忍不住議論些,今時今日,既然即墨憂是主事之人,要讓內廷應對得當不失禮數不出亂子,也得靠著這些妃嬪相助,平日裏再冷淡,這個時候,也總得聽人幾句閑話了。
茶一上來,皇甫昭儀便道:“未曾想到前朝這位安國公這般排場。裏裏外外這麼多事,內廷外朝均不敢怠慢,忙的人仰馬翻,若是我的話,看著便覺得頭痛了。即墨妃主持大局頭頭是道,雖說是難得吧,總覺得是太辛苦了。”
下座陪著的更衣桐月容便道:“陛下此舉必然也有深意,如今即墨娘娘代碧姬主事,說句不敬的,日後內廷若有哪位太妃大去,不也得即墨娘娘出麵管事麼。”話意中,便是在說即墨憂日後必然入主中宮,做這些事情,倒是理所當然了。
皇甫明月冷笑道:“桐更衣這就有所不知了,昔日權太妃大去之時,諸位妹妹都未曾入宮,本宮與慕容妃可是經曆過的。就那時的場麵,也沒有如今這位安國公的大殯出的聲勢浩大。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前朝的公爵麼。喪儀如此鋪張,必然是咱們陛下對那位碧姬的一番心意。”
柏宛容便低聲道:“陛下向來眷顧碧姬,但這樣還是不合禮製。安國公是碧姬的師尊,並非血緣外戚,即便真是國丈,也沒有這樣的道理。”
原本便是心事煩亂的時候,即墨憂如何容得下別人當麵說這樣的話,怒意升起便按捺不住,她將手中茶盞放下,正要開口訓斥,卻聽見另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竟然是慕容嫣然。
“安國公崩逝,陛下以國喪之禮下葬,是禮賢下士的意思。諸位是內廷女眷,理應在此守靈哀悼,安撫朝廷命婦。北隅皇朝的顏麵便著落在諸位身上。若是閑來無事不如去靈前燒紙。一大早閑言碎語,連太妃也扯上,知道的,說是宮中侍奉多年的後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一群初入宮不懂規矩的宮女。沒本事替即墨妃分憂就罷了,若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如早日回宮反省去。”
慕容嫣然素來溫和,突然說出這樣嚴厲一番話來,地位低微的更衣自然不敢多言,幾乎被她指明針對的皇甫明月當即便氣得麵色慘白,站起身來便要發作,終究想到慕容嫣然言語裏的威脅,想到兩人地位之差異,不得已忍了下去。
在這個時候,若是被參上一本攆回宮去。日後也不必在內廷做人了。北荒這邊素來是陰陽師管著的,如今陰陽師大去,停靈安葬是麵上的事情,底子裏,便是與地方交接北荒行政權力,另外還要防範對陰陽道以及陰陽師之術法虎視眈眈的苗人。此刻諸事繁忙,若是為一時之氣鬧出什麼事端,必然會激怒北辰元凰。
她站在原地,隱忍許久,終究坐了下去,麵上勉強笑道:“我們能說什麼呢,不過是替即墨妃打算罷了,這些話,若是不上台麵,不說罷了。今日是外朝從二品夫人前來哭靈的日子,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到了。我去前麵看看罷。”
這便是內廷,即便心裏恨出血,也要含笑退場。皇甫明月走了,其他幾個人也陸續退出。偌大一個偏殿,隻剩下即墨憂與慕容嫣然兩人。慕容嫣然也要出去陪幾位位高權重的命婦說話,正起身,卻聽即墨憂在身後道:“我就不必謝你了吧,隻當你還我當日的人情。”
“即墨妃言重了,當日你救了宜安公主一命,本宮心裏記著呢。這般重的恩情,豈是三言兩語還得起的。”
“我並非救你,我隻是想保住元凰的血脈,當日若是為救孩子,殺你我也無所謂。”以即墨憂之驕傲,還真懶得領這個人情。
慕容嫣然未曾回身,隻輕笑道:“那本宮也就不用惦記著欠你的一條命了。不過,本宮開口,也不是為了幫你,隻是有些話聽不下去罷了。說到底,國喪之事,原本是該本宮幫襯你一二的。隻可惜本宮沒有那個能耐,即墨妃能者多勞,苦樂自知。何必在意旁人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