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女是傷心過度了,在靈前哭暈數次,連續好幾日茶飯不思。北辰元凰處理朝政之外,若是有空,定然都是一直陪著她的。
天生隱忍的人,即使悲傷也難以用言語表述。隻是日日坐在陰陽師昔日的房間,凝視房中擺設,想起那個人曾經從容走過的身影,便覺得悲意難以忍受。
不過是日日哭泣罷了。也許那位說得對,是她從來沒有學會失去。從生下來到現在,世間萬物隻要是她想要的,也沒有得不到的道理。向來隻有她主動拋棄的,她從未被動失去過任何人,任何物。
何況是那般重要的人,陰陽師對她而言,幾乎便是整個生命裏全部的依靠,那個人是她的天,是她任何時候回首便能找到的避風港,亦是她成長的整個世界,如今那個人不在了,天塌地陷。
哀痛總有過去的時候,但深陷其中那一刻,終究心痛難以解脫。北辰元凰陪著她,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向來隻見碧女淡漠從容,甚少看見她這般柔弱可憐的境況,即便是九五之尊,也忍不住為她心痛。隻是將她緊緊擁抱著,細細吻去她麵上淚痕。
在床笫之間輾轉掙紮,隻是試圖想讓她在縱情之中忘卻一切。雖然此時此刻行房是大不敬,但對於碧女而言,也許她早已失去了理智,隻想以片刻歡愉壓住折磨自己的苦痛。
國喪慣例,停靈七日。而這七日之間,北辰元凰也已經確定,陰陽道封印完好,即使南疆苗族術士虎視眈眈,短時間內亦不可能輕易控製陰陽道這片鬼蜮。
北隅國力昌盛,北荒政權順利移交。昔日供奉陰陽師廣邪清法殿那些諸侯,如今依然對皇室俯首聽命,亦是因為碧女在他身邊的緣故。
北荒政權鞏固,便到了該班師回朝的時候,碧女卻說,想要在陰陽師陵寢之前,再守護一段時間。
可能一個月,也可能一年,也許便是永遠。一個人要花多久才能自失去至親的哀傷中走出來,別的人恐怕是永遠也猜測不到的。
北辰元凰亦知道她的性子,向來是難以勉強的,索性就不管她了。任由她留在這邊。
北辰元凰自行回宮,內廷外朝中人依品級陸續追隨而去。數日內廣邪清法殿便恢複昔日蒼涼。又隔了沒多久,北辰鳳先趕了過來,亦陪伴了碧女一段時間。
鳳先是她真正傾心所愛之人,陪伴身邊,與元凰能帶來的安慰不可同日而語。時日漸漸久了,想到陰陽師畢竟是登仙飛升,又不是神魂俱滅。對於被留在人世的人來說,是別離苦楚。對他本人來說,也許便是解脫了。
即便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開,也不該以此為借口,不斷折磨自己。
碧女是想不開,也沒打算往想開的方向靠攏。她情感脆弱,不能接受失去。原本便這樣頹廢的過一輩子也就算了。
沒人照顧的時候,連衣服都懶得換了,茶飯不思。日日在陵寢附近守著,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北辰鳳先將她拖回去,在廣邪清法殿那邊仔仔細細給她洗了個澡。然後又認真幫她梳頭發,好歹整理出個人樣來,說要去請大夫過來看看。一直任他擺布的碧女將他叫住了。
“不需要去叫什麼大夫了,我自己清楚,是有孩子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一時間心情複雜。世間事從來不由人意料,當初一心一意盼著早點生個孩子給北辰元凰的時候,總是生不下來。如今正是萬念俱灰恨不能追隨陰陽師而去的時候,懷孕也是負累。但既然已經有了,總不至於活活掐死吧。
碧女在妝台上端坐了一個下午,在思考活活掐死這個孩子的可能性。或者以別的方式處理掉之類。但無論如何想,她精通醫術,也知道落胎對身體之損害遠勝於生產。
她換了個角度,又認真思考自己是否要去陰陽師墳前一頭撞死一屍兩命算了。種種做法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心裏便清楚了。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天下,便是死了,也無顏再去見九泉之下的師尊。
北隅皇朝帝王宮三星不全,皇權有隱患,天下便不安穩,天下若是動蕩,活在這個天下的人便會受盡顛沛苦楚。這天下的擔子,北辰之君擔大部分,鬼主一脈也有不得不負責的部分。思路理清楚,碧女就下定了決心。
回紫寰宮,給北辰元凰生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