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師尊。”
心裏莫名的又掠過一絲煩躁。
大概此時,整個天啟都知道他要納妃的事情了吧。那個全然陌生的女人,自北荒啟程入京,將要成為他的第一個妻子。
是什麼樣的人呢?聽明成太後說過,那個叫做皇甫夕淵的女人很像她的母親,也許,也是冰雪一般的容顏吧。
不由在心底歎息。
別人都會猜測,男孩子應該喜歡像自己母親的女人,因此特意將眼光放在北荒,選出北境風雪一般凜冽如冰的女子來討他歡喜。但他自己卻覺得,沒準是因為從小在明成太後身邊長大的緣故,他喜歡的,偏偏是同樣慕容世家出身,端莊嫻雅,知書達理的佩深。
心裏喜歡,又在身邊日日相伴,卻永遠不可能在一起。鏡花水月一般的緣分,隻能放在心底珍藏了。
再度過了流觴橋,正要上禦輦,宮燈微光自遠及近過來,不由駐足停步,等了片刻,見過來的是悅伶伊,身前還有一位年輕女子為她打燈。
悅伶伊走上前來,躬身福了一福,北辰君辭亦含笑道:“教母免禮,這樣晚了,是剛從六庭館那邊回來麼?”
悅伶伊並未隨其他太妃遷到宮燈帷,隻是,景林殿是帝王宮妃住著的地方,因此也沒辦法繼續讓她住著,隻得搬到從前六庭館女官值宿的殿所了。
如今是教母了,好歹是不用住兩人一間的殿所,她自己選了寄燕居的偏殿,如今六庭館沒有館主,整個寄燕居就隻有她一個人,難免招人議論,說她覬覦館主之位之類的,但悅伶伊如今卻不在乎這些了。
鴻文館這邊的禦道,也恰恰就是從六庭館到寄燕居的必經之路。
悅伶伊輕聲道,“這些日子忙著籌備與火宅佛獄和親之事,因此總回去的晚一些。”
“人選定了麼?”也就是順口問了一句,火宅佛獄魔王子性情殘虐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和親的事情,是麒麟王主張的,六庭館負責選人,悅氏又早早說了會出人,悅伶伊親自去火宅佛獄談過了,兩邊都沒有什麼意見,他也不好攔阻,隻是心裏想到那年輕的女孩子,不免就有幾分憐憫。
悅伶伊伸手指了指提燈的女孩,道:“也就是我們家這麼一個不成器的孩子,這些日子在六庭館教養著,下個月就要送到火宅佛獄了,臨行之前,未曾想到在這邊遇到陛下,倒是她的福分了。”
猝不及防,人就站在了麵前,月色之下半低著頭,隻看得見一芽尖俏的下巴,不知是不是因了這月光的緣故,隻覺得皮膚蒼白,質地如冷玉一般。悅伶伊低聲叫她抬起頭來,卻被北辰君辭攔阻。
他輕聲道,“不必了,看見模樣,也許便不忍心送她離去了。是你們家的人,那就全部交給你好了。”
好端端的女孩子,為了政治利益,便要被送到不見天日的地方。這些事,都是他們這樣的人做出來的,他不想看見這女孩子的麵孔,是怕有朝一日,聽說她死在西漠的話,會因此被噩夢糾纏。
悅伶伊無語片刻,終究順從說道,“臣妾謹遵聖意。”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那女孩的頭,從未再抬起過,悅伶伊請辭離開,北辰君辭靜然站在橋下,目送著那宮燈的微光漸漸遠去,消失於夜幕之中,這才歎口氣,轉身上了禦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