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青梧含笑,從長孫長寧手裏拿過洗好的披風,上前兩步交與文扇。
雖然知曉二人在外不注重規矩,林蘇離還是朝二人福了福身。
“不過一件披風而已,殿下還親自送過來,倒是折煞我了。”
“更重要的是要過來感謝蘇離的好意啊。”納蘭青梧淺笑道。
林蘇離聽見她的稱呼,微微一愣,隨後笑開,似煙雨驟停,暮靄的天邊浮現出一抹霞光。
納蘭青梧道:“此次過來不僅是來道謝,也算是道別吧。”
“這麼快便要離開了嗎?”林蘇離話裏夾雜著一股她自己也說不明的失落。
大概是見到景桐殿下,她總有一種還在十幾年前的錯覺吧。她是真的很懷念十幾年的時光。
那時候,她所愛慕的人還在。
遺世獨立,君子出塵。
納蘭青梧點點頭,回答她,“該去下一個地方了。”
林蘇離沒有多做挽留,祝福道:“殿下,一路順風。”
“好。”
望著兩人的背影,林蘇離看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白衣的君子和紫衣的美人,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得一心人,白首不離。
“王妃,您在想什麼?”文扇捧著披風,偏頭看向她。
林蘇離揚眸說道:“隻是想起來一個故人。”
鳳帝穿白衣的樣子真的很像季相……
不過隻是像而已。
文扇此時腦子格外靈光,一下子就明白了林蘇離口中的故人是誰,猶猶豫豫半響,她終歸沒有將那個名字說出口。
那個名字是小姐不可觸碰的悲傷,隻可惜天妒英才,不然那人和小姐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對神仙眷侶的。
……
離開京都前,納蘭青梧帶長孫長寧去了一個地方,伽藍寺,從前的白馬寺。
“伽藍寺的後山有一塊特別大的石壁,足夠刻下那首賦了。”
長孫長寧寵溺的應和著,抬眸看了一眼納蘭青梧所說的石壁。
“哎呀——”納蘭青梧一拍腦門,有些懊惱,“忘了帶一把好劍過來了。”
這石壁深厚堅硬,就算注入內力絕世的好劍刻起字來,也十分困難,更何況他們連一把一般的劍都沒有。
長孫長寧倒不甚在意,走遠了一點,撿了一根順手的樹枝回來。
看見長孫長寧手裏的樹枝,納蘭青梧不太想打擊他的自信心,大不了讓他試一試,失敗了再安慰安慰就是了。
納蘭青梧打定主意後就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休息,一隻手撐著下巴望向長孫長寧。
隨手撿的樹枝在他手裏如同最鋒利的劍,第一個字刻下的時候,納蘭青梧瞪大了眸子,難以置信。
樹枝就是樹枝,怎麼能如同寶劍一樣在石壁上刻下這麼深厚有力的字呢?!
偏偏長孫長寧做到了,他刻字的動作行雲流水,仿佛麵臨的不是什麼石壁,而是平鋪的宣紙。
六百七十二字,一字不落的被刻在伽藍寺後山的石壁上。
納蘭青梧小跑兩步過去,長孫長寧長開雙臂做好了抱住她的準備,下一瞬就見那抹紫色從他旁邊掠過,蹲下身撿起了他隨手扔掉的樹枝。
長孫長寧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扶了扶跳動的眼角。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樹枝啊……”納蘭青梧嘀咕道。
“待阿桐內力什麼時候如我這般深厚了,自然也能做到,不必如此驚詫。”
長孫長寧順手將她手裏的樹枝再次扔掉,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如此這般,阿桐可開心了?”
納蘭青梧一個勁的點點頭,“當然開心了!”
兩人離開了伽藍寺,納蘭青梧忽地又記起一件事來,“你是不是還沒有給那首賦命名?”
長孫長寧沉默良久,難得有些窘迫,“我忘了。”
“那就留與後人去評說吧!”
長孫長寧的文采,必然會流芳百世的,納蘭青梧永遠堅定不移的信他。
此後的數十年,長孫長寧和納蘭青梧再也沒有回過京都,那首賦卻傳遍了整個大寧王朝,受到文人的推崇。
賦曰:“……承天恩,沐蘭澤,如初景照秋水,似明月舒其光,為陰陽之渥飾不及……生靈有時,歸之暮年,不絕。”
後人以題於伽藍寺,命名為《伽藍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