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聽她說到這裏,也漸漸止了哭聲,搖頭製止她道:\"好香香,快別說了,嬸子都知道,這做奴婢的,遇到個好人家也就罷了,遇到個賴的,哪還當人看。你也別怕,等咱們到了關內,就在長安城附近找個小鄉鎮住下,再辦了田產改了戶籍,誰還知道你過去是做什麼的。香香,你若不嫌棄,我且認你做個幹女兒可好?\"
杜氏這話並不是一時興起,她對劉香香存有感激之心,在經曆了王媒婆的陷害、王氏的羞辱、李小梅的栽贓後,能夠遇到劉香香,真的讓她一顆被人性凍傷的心又重新暖了起來,加之她又同情對方幾年不幸遭遇,難免起了憐愛之心,隻想今後當成是親女兒一樣留在身邊。
劉香香聽了她的話,頓時淚下,慌忙點頭對杜氏說:\"嬸子,您若不嫌棄我是個髒的,我就認了您做幹娘。\"
杜氏紅著眼睛說:\"說的什麼話,這人活在世上,又有幾個幹淨的,你卻是比許多都好的了,傻孩子,以後我會把你當親閨女一樣待的。\"
兩人認了親後,便隔著被子摟在一起,哭作一團,倒把秋娘涼在一旁,若不是時機不對、氣氛太苦,此刻秋娘真想狠狠地翻個白眼:這倆人,不像是剛認了親的,反倒像是失散了十八年似的。
雖不想打斷她們,但見兩人哭個沒完,怕她們明日腫了眼睛、啞了嗓子,秋娘便張口在一旁說道:\"娘,恭喜您白得了個閨女,我也多了個姐姐,隻是你們倆不哭可好,這三更半夜的,旁人聽見這女人嗚嗚之聲,倒像是鬧了鬼的。\"
杜氏聽她這麼一說,哪還哭的下去,當下就扭了頭,照著秋娘的小腦門就是一個爆栗,佯怒道:\"你這孩子,愈發不知尊老。\"
\"哎呦!娘,您有了新閨女,就不要我這舊閨女了,這可是典型的喜新厭舊行為!\"
杜氏一下子被她氣樂了,剛要再賞她一下,卻被劉香香攔下,\"幹娘,秋娘這是逗我們開心呢。\"
秋娘忙往她新上任的姐姐身邊湊去,又扭頭對杜氏做了一個鬼臉,道:\"娘,您還不如我姐聰明那。\"
三人遂又玩鬧一陣,那股子憂傷氣氛也被吹散,好不容易靜下來,她們又商量了一些今後定居之事,才一齊睡下。
等到她們終於睡著,隔壁主仆二人才隱隱有了動靜。
阿桑哥拎起室內紅木八仙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溫水,雙手捧了遞到正盤坐在床上一副閉目養神之態的常公子麵前,恭聲道:\"公子,阿桑哥有話要問。\"
常公子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玲瓏、晶瑩剔透的寶頸玉瓶,從中倒出一粒玉米粒大小、遍體赤紅的渾圓藥丸在手心,又送到唇邊咽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水將藥送入喉中,而後才對阿桑哥微微點頭。
阿桑哥便麵帶猶疑地問道:\"我不懂公子為何如此相助她們,隻是救了性命便可,卻還要一路相送?\"
常公子並沒有答話,將茶杯遞還,收好了玉瓶,又慢慢從懷中掏了一件東西出來遞給過去,阿桑哥接過那東西,才驚訝地問道:\"竟是為了這小小荷囊麼?\"
常公子輕輕點頭後又搖了搖頭,阿桑哥眼珠子一轉便想起了中午自家主子得了這荷囊後的舉動,於是就將這荷囊解開,撥動了兩下裏麵的碧綠葉子,然後湊到鼻子跟前嗅了嗅,皺眉道:\"這味道有些古怪,清清涼涼的。\"
常公子這才淡淡開了口,\"這味道可緩解我身上藥痛。\"他說這話時候,俊雅的少年麵孔上,卻帶了一絲隱隱的不解。
阿桑哥聽罷卻差點驚叫出聲,忙捂了自己嘴巴,幾吸之後方才鎮定,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這、這玩意兒您聞了以後,能止藥痛?\"
常公子道:\"我已大概試過,隻是緩解,不能抑止,但也足夠入睡。\"
阿桑哥頓時喜上眉梢,一個勁兒地嗬嗬傻笑,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又道:\"我說公子怎麼要我邀她們一同上路呢,當是公子五感超凡,竟是發現了這個,嘿嘿,既然您已經確定這東西管用,明天我就問了她們。\"
常公子點了一下頭,便再不言語,伸手輕扯過阿桑哥手上的荷囊,和衣躺倒在床上,又將輕托了香囊的那瑩潤手掌送到麵前,聞著那淡淡的清涼味道,呼吸漸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