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三人有些發愣,這話還沒說完呢,這怎麼把她們扔這兒了?待要起身追上,還沒剛離開椅子站直了身子,就被那門內守著的黑臉小廝迎麵攔下,一臉笑意地對著杜氏道:\"夫人請跟小的走,小的帶您到那小院子去看看,想必已經整理好了。\"

說完側身對廳外那兩個拎行禮的下人遞了個眼神,便回身對她們做出引路的姿勢,杜氏眼瞅著那倆下人拎著她們行李不見了人影,不得已隻能跟著黑臉小廝離開了正廳。

那小廝引著她們出了廳子向西走去,進了一間花廳,走過一座東西穿堂,便是一個小巧精致的花園,又前行數十步繞到北邊,才見一座獨門小院,門上有匾書一個\"悠\"字,院門大敞,等他們走了進去,正迎上兩個先前提著她們行李的下人,黑臉小廝輕聲問了他們幾句,便將其打發了。

秋娘被杜氏拉著手,微微側目去打量這間小院,院中隻在北側有一大一小兩間廂房相鄰,雖隻是一層卻比她初進鎮子時看見的民房要高上許多,黝色的瓦片整齊地覆蓋在雙斜麵鹿頂上,另東側有一尖頂大角涼亭,院中栽有楊樹,又有幾叢花草。

小廝帶著她們朝那間大的走去,推開雕花木門,一股淡淡潮氣散了出來,屋內正北是一副五尺長的遊園圖,下設兩張雕花木椅,中有一紅木高幾,東側看著是一間臥鄭,兩人肩寬的鄭門上垂下一條福綠錦簾來。

\"夫人,可需要喊兩個丫鬟進來使喚?\"那小廝靜靜侯在一旁,等她們收了打量的神色,這才開口問道。

杜氏本就是迫不得己跟了來的,聽他如此一問便肯定是拒絕。

\"戌時晚飯便會送來,隔壁房裏還有一間小廚房,隻是明日收拾了才能使用,小的先下去了,若是夫人有什麼吩咐隻管出了院子,院外自然有人候著。\"

說完他便不等杜氏再問,匆匆轉身退下了,留下屋內三人麵麵相覷。

長安城大宅

亥時三刻,燈火搖曳的書房中,已經坐在書桌前忙碌了近兩個時辰的人影,總算將毛筆置於一旁,舉臂伸了個懶腰,提聲衝房門喊道:\"阿福,上些宵夜來。\"

門外有人應了一聲,屋裏這人才又起身慢慢踱到書房另一側鋪了長毛絨毯的矮案邊坐下,伸手撈了一份案上今天投來的文卷,僅看了兩眼,便鎖起了眉頭。

\"狗屁不通!\"

一句喝罵之後,又想到下午派去打聽的人回來稟報的事情,臉上這才露出淺笑,順手再取了一卷文章展開閱起,隻是這回卻沒像剛才那樣隻看兩眼就破口大罵,反倒是越看越細,整篇閱完之後,他就慌忙起身從一旁書架上取了一卷外係紅色繩結的文章下來展開,將兩卷文章放在案上來回對比。

\"咚咚\",直到敲門聲響起,他這才回了神,抬頭才見他一對濃眉之下,滿含驚喜之色的雙目。

燭光之下,卻見案上兩份文卷,左右皆無什麼不同,僅在結尾之處,右邊那份多上了幾句話:

故同時書卷兩份,一交與崇學司,若一日未見音信,必是不為舉薦者所容,道不同何相謀,素聞懷忠履義者當屬一人,則其二方於隔日遞與先生,如先生有心,則可尋崇學司索首卷,兩卷背處皆有墨印,合其乃斷。

弘福寺後院

杜智悠閑地坐在窗前翻著一本史書,毫不理會對麵已經歎了半天氣的杜俊。

\"唉、大哥,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三天前送去的卷子,現在都沒消息,人家季大哥都已經領了牒子去戶部簽到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看書?\"

杜俊苦著臉看著連頭都不抬一下的杜智,終於忍不住伸手將他手中的書本奪去,好讓他能認真聽自己講話。

\"大哥,咱們銀子還有一些,季大哥昨日不是說有些門路麼,咱們不如也送一些銀錢過去疏通疏通?\"杜智書被拿走,也僅是微微一皺眉頭,便站了起來,不理身後大叫的杜俊,閑步走出了屋子。

院中隱隱穿來前堂佛音,此時正是晨間,又值春色微濃之際,南牆一叢迎春,暗吐嫩黃,單看表情半點都猜不到杜智心中是否焦急,明日若還等不到崇學司消息,那便是無緣春闈了。

\"赤金始豔色,正當春濃時,不及蘭香雅,更比臘梅遲。\"輕輕吟罷一首,杜智有些自嘲地微微一笑,剛要轉身進去,就聽見一陣爽朗笑聲傳來。

\"小小一簇迎春,也能引得這樣感慨,實是公子心中有怨啊。\"

杜智轉身看去,就見西邊一棵老樹下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身穿烏色深衣的中年男子,他低頭掩去目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悠然迎了上去。

\"這位、大人,不知又是如何聽出我心中有怨的?\"

那烏衣男子不答他話,反問道:\"為何稱呼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