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形、察色。\"大字一處,杜智沒有漏掉男子眼中劃過的讚賞之色。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之後,中年男子麵色亦柔和下來,\"咱們進去說,可好?\"
話畢,杜智便伸手略略一引,將男子帶入了自己暫住在寺中的客房裏,房中杜俊見他領了個人進來,愣神片刻便去忙著去端茶倒水了,杜氏教導他們多年,雖是住在鄉下,可是禮儀規矩卻不曾少講。
\"這是?\"
\"舍弟,家母不放心我一人入京,便與他同行。\"
中年男子點頭之後,便盯著杜智略顯稚嫩的麵容看了起來,等杜俊將茶杯端上,這才開口說明了來意:\"我是為了你的卷子而來。\"
杜智笑道:\"不知是哪份?\"
\"你說呢?\"兩人相視一笑之後,便開始了一番長談,
\"你可知你卷中所書,乃是不為許多人所容的?\"中年男子一副好奇之色地看著杜智問道。
\"若是不知,便不會夜書兩卷,投與大人。\"杜智答的淡淡,臉上表情也未有些許撥動。
中年男子又道:\"那你可知,我先得到的是哪份卷?\"
杜智本心中有底,但他這麼一問心底卻是一訝,暗暗猜到一種可能,輕聲道:\"不管是哪份卷,卻都是已經到了大人手中。\"
中年男子笑意轉濃,\"好,如此性子,先前倒是我誤會了,因先得了你投到崇學司那卷子,隻當你是紙上談兵之徒,我派來打探你日常行為之人,卻是沒有誇張......\"之後他又把如何得了杜智卷子,如何派人打聽其言行等等一一解釋了,才借著道:\"不過我今日,卻不是為了舉薦你而來。\"
杜智眼皮猛然一跳,待要開口,又聽中年男子繼續說道:\"為官者,尚分三六三等,你雖知道這朝中吏治多有不妥,卻是不知此乃牽一發而動全身之勢,你可知道,就算我賞識你,就算你入了春闈,出頭之日,卻也遙遙無期?\"
杜智沉默不語,等著中年男子繼續說下去,\"你觀那朝中為官者,但凡寒門出身的,除去當年東宮時候生死跟隨的,又有幾個是真正能行大事、諫聖言的。憑你的誌向,舉人入闈不是最佳途徑。我手中尚有勢,便送你去那官吏子孫堆中,待到大年之後再試,雖是寒門卻無人敢小窺,或可結識王孫後代,不再孑然一人。\"
此話說完,中年男子便默默喝起茶水,杜智當下心中轉過數十道彎,待他一杯飲盡,方才立起身子,恭敬對男子鞠了一躬。
中年男子方才哈哈一笑,伸手扯下腰中一塊紫玉來,遞入杜智手中,道:\"近日可來府中尋我。\"話畢方才轉身揚長而去。
坐在不遠處的杜俊本就豎著耳朵聽他們對話.隻是這兩人竟是像在打啞謎一般,說起話來不清不楚的,處處是暗指借喻,好不容易聽明白最後幾句,那中年男子卻起身告辭了。
\"大哥,怎麼回事兒啊?你認識那人嗎?\"待兄弟倆站在門前目送那中年男子走遠以後,杜俊才忙將杜智扯進了屋子,好奇地問道。
\"他是當朝吏部尚書,杜亞、杜大人。\"杜智嘴角收起了那塊虎形玉佩。
\"啊!\"杜俊雙目圓瞪、張大了嘴巴,\"就、就、就是那個杜亞?\"
杜智走到矮案前坐下,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飲盡,等杜俊收起了震驚之色,才不慌不忙地開口娓娓道來。
原來杜俊十一日晚上安定在弘福寺後,仔細詢問了訪友歸來的季德一些朝中官員之事,後連夜抄了兩份事先準備好的文卷,卷中內容卻是一模一樣,皆指出當朝官吏選的不足之處,及學子舉薦製度的弊端,又講明如今寒門學子同士族後代天壤地別的學習環境和待遇,林林總總列出了十一項個中危害。
兩份文卷寫好之後,明知道他所寫文章有可能言辭過激,內容過於有違傳統,卻還是將其中一份投到了崇學司,隻是這份試卷卻是來試探當今舉薦部門的反映而已,倘若各司貢尚多數不是墨守成規的,畢定因其文章所述,在第一日便找了他,若是第一日沒來找他,那他隔日就會把先前寫好的第二份文卷投送到當朝有權勢的名賢杜亞府上,賭的便是聞名朝野的賢者能認同他的理念,發現他的才智。
投到崇學司那份果然當日就被否定,隻是沒有想到卻被其中一個司貢取了遞給自己同窗一位有權勢的高官閱覽,並央其舉薦他,那位有權勢的高官雖然喜歡杜智的文章,但因他隻遞了卷子到死板的崇學司,而對他有些不滿,隻當他是不通事務、紙上談兵之人,表麵答應了那司貢,私下卻找了人到自己借住的寺院打聽了他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