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王氏母女最終被巡街的帶走，可母女倆晚上還是沒有睡好，翻來覆去腦子裏盡是王氏和李小梅麵上的憎恨，王氏口口聲聲說是被她們害成這樣的，若她所說不假，想來想去，最可能是因為她們的逃走，讓王氏一家被那李琦節度使一家遷怒了，不管她們經曆了什麼，隻是事過三年才流落到關內確實讓人費解。
杜氏和秋娘各懷著滿心的疑問度過了一夜，第二日上午接到了杜智托鎮上雜貨鋪捎來的口信，說是讓娘倆明日一早就去長安城一趟，隻是未說清到底有何事情。
於是母女倆隔天便收拾了一番，租了馬車入京，等到了學宿館，哥倆已經站在後門口等候她們。
馬車停在了路邊，杜智和杜俊一前一後掀起簾子上了車，剛坐定杜氏便有些不安地急聲問道：
\"這麼急著找我們過來，是出什麼事兒了？\"
杜智笑著道，\"娘別著急，是件好事。\"
杜俊臉上也帶了些興奮的潮紅，\"是啊娘，是好事呢！\"
臨著車窗看書的秋娘難得沒有表現出好奇，她最近迷上了一本書，裏麵講得是一個行走商人的畢生小傳，這書就是前陣子杜氏托人給她淘回來的雜書其中一本，秋娘的肩膀從受傷到現在已經足月，恢複情況很好，但是至少個把月裏仍不能隨意活動，杜氏因此字也不怎麼讓練，刺繡更是不成，就連照顧下後院的花草都有小滿在一旁看著，隻有看書一項卻是不怎麼管她。
杜氏聽見不是壞事，這才放下心來，問道：\"什麼好事還需要這麼急著把我們喊來，等月底見麵再說不是一樣。\"
杜智搖搖頭，臉上的淺笑打進車就沒停過，\"娘，不叫你們來還真不行，這事是與秋娘有關的，還需你們拿個主意。\"
杜氏瞪他一眼，\"繞什麼彎子，趕緊說。\"
杜智難得吃她娘一個眼刀子，笑意反而更濃，\"學裏想收秋娘進來念書。\"
\"啊？\"杜氏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耳朵出了毛病，國子學要收她閨女進去念書？這怎麼聽著比她當初轉讓冰糖葫蘆的生意得了五千兩銀子還邪乎。
當朝風氣開放，並無\"女子無才便是德\"一說，反而是越有學識的女子越受人尊敬，這種情況在京都地區猶為突顯。雖然科舉隻對男子開放，可學院卻是男女兼收的，國子監更是長安城權貴子女擠破頭都想進的地方，凡是誰家中的女兒在學裏念了書，哪怕隻是一年也足夠稱得上是資本了，日後嫁人那婆家絕對是會高看一眼不止，又有甚者在歲考和畢業考上成績出眾的，被禦旨親崔為女官，那就更是了不得。
女官，朝廷中一群極為特殊的官員，所擁權利雖不多，同宮女也隻差一字，待遇卻是天壤地別的，吃朝廷的俸祿這一點就不說了，最重要的，也是讓所有在國子學念書的女子都趨之若鶩的一點，卻是唐律明文規定了，凡是為女官者，不論品級，不論職否，皆可裴三妻大妾之權。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說，凡是做女官的，不論是在崗的還是已經離位的，隻要你做過，那你嫁人之後，就可以反對你丈夫娶裴妻，納小妾！當然若是那些男人非要在外麵養了，自是管不住，可要抬回家裏來，隻要這嫡妻不準，那就沒門兒，隻能一輩子在外麵養著，生的孩子也沒名分，連個家姓都不能冠。
雖這條律令後來得到了補充，若是這為妻的女官年滿二十五仍無所出，那丈夫自可以再納一名妾侍進門，隻是這妾生的孩子，仍是要歸在女官名下，視為嫡出。
入學念書如此諸多好處，但到底是僧多粥少，目前國子監明文上也隻收當朝文武官職三品以上大臣的嫡女，個別拖個關係走後門能進去的，那也要後台夠硬才行。
這其中利害關係，杜智早在一家人閑聊時候就講過，這會兒聽了這消息，也難怪杜氏會不敢相信。
秋娘正捧著書看到緊要關頭，突然被人將書抽走，抬頭就迎上杜氏一指戳上腦門，頓感莫名其妙地她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委屈道，\"怎麼啦？\"
杜氏笑罵道：\"叫你幾聲都不應，怎地學起你大哥小時候來，倒成了個書呆子了？\"
秋娘嘴角一抽，暗道她和杜智的本質可不一樣，她那是看人物異傳入迷的，杜智卻是哪怕一本甚無趣味的論語都能看呆進去。
杜智拿過杜氏手裏的書卷翻了幾下，\"嵇閆誌傳，你喜歡看這個？我上次在濮原書局好像還見到本下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