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數三聲,給你機會自行了斷,如若不然,你便會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李淳的話音一落,周蕊握著匕首的雙手已經不如剛才那般穩當,且從脖子上離開了一些,梨花帶雨的臉上帶著些許驚懼。
\"一。\"李淳的目光仍停留在對麵屋簷下的燈籠上,渾身的氣勢發若隨時都會被人引爆,讓人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殿、殿下?\"周蕊握著匕首的收手垂在地上,顫聲喚道。
\"二。\"他低沉的嗓音,不帶任何多餘的情感,落入周蕊的耳中,卻似催命符一般可怖。
\"不、不,別數了,您別數了...\"周蕊渾身顫抖起來,結結巴巴地說道,哪裏還有半點剛才那副決然的模樣。
\"三。\"輕輕的一個音節落下。
\"啊!\"周蕊失聲尖叫,猛然撲倒在地,嘴裏不住念叨著:\"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李淳飲下一口酒,阿桑哥不用他下令,便對著不遠處陰暗的牆角比了個手勢,立刻有兩名身穿黑衣的劍客朝這邊小跑過來。
秋娘雙手緊緊抓住杜智的右手,繃緊了小臉,看著跪倒在地上都抖如糠篩,不斷地懇求的周蕊,眼晴頓時覺得刺痛。
她不知道李淳所謂的生不如死是什麼,但卻知道他絕對會說到做到。
\"殿下,\"她最終沒能克製住,不顧杜智緊抓著她的手,扭頭朝著對麵坐著的男人,由坐改跪,低聲道:\"請您饒過她。\"
一個奴,一個是,主高高在上的廣陵王,對待自己奴婢或送人活殺掉,那隻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她清楚,她知道,但眼睜睜地看著他隻念了三個數,便將好好的一個人逼到精神崩潰,她在生出些許懼意的同時,卻忍不住開口求情。
不是因為可憐,或是同情,而是因為突然冒出來的,那些許可笑的同病相憐之感,她們之間隻有比發絲還細的共同點,卻讓她恍然覺得,跪在地上討饒的身影換成了她。
在靠山村的那個夜晚,她被前來擄人的家丁強行按在懷裏,大周是半夜被驚醒出來看熱鬧的村民,她求助的眼神,換來的卻是躲避的視線在李鎮外的小樹林被人追趕。
她走投無路攔住了從黑暗中駛來的馬車,身後是嘈亂的人聲和狗吠,但她卻隻聽到自己正在高聲呼救的心跳。
麵對萬壽、雲安、小黑屋、夜色中舉刀的劊子手...她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總喜歡在杜氏身邊享受那種家的感覺,她從沒放棄過任何獲救的希望,從沒讓自己絕望過,不然怎麼能一次次在摸爬滾打和卑躬屈膝中逃脫過。
但是,若哪天地遇上逃脫不掉的命運,就會如同這跪在地上討饒的姑娘一般,絕望,然後崩潰。
所以她抵住了李淳籠罩而來的壓抑之感出聲替她求情,李淳對待周蕊的方式誤打誤撞地繃緊了她心中最重要的那根弦,她若不出聲,她便會懼了,怕了,總有一次絕望了,然後再沒有逃脫的機會!
被阿桑哥招來的黑衣劍客,已經講神誌不清的周蕊架了起來,秋娘在替她求情後,便仰起臉,望向麵色微冷的李淳,並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中,帶著些許對絕望這種情緒的懼意。
杜智從側對麵的男人身上感到了的危險的氣息,他知道這個時候任何不當的舉動都會被遷怒,不管他們之前相處的有多和睦。
但他從與秋娘相握的手上,感覺到她不同尋常的僵硬,毫不猶豫地,他雙腿一起,對著李淳並膝跪下,道:\"殿下,請您饒她。\"
他是足智多謀,但在這一刻他知道再狡黠的言辭也幹擾不了李淳的決定,他絲毫不懂秋娘為何這般衝動地要去救下周蕊,卻知道眼下她需要他,哪怕隻是說出一樣的話,跪在同一個人麵前。
兩人同樣跪在他麵前,李淳終於將目光從那盞高掛著被風吹地輕輕搖擺的燈籠上移開,落在秋娘的繃緊的小臉上,青碧色的眸子望進那一團黑色的旋渦中,看清楚裏麵的固執、堅持、勇敢、甚至,還有一絲懼意。
李淳的眼晴,同時占著清澈和混沌兩個極端,多數時候他是不會盯著一個人看的,就算看,也隻是投去淡淡的眼神,可現在他卻在認認真真地盯著秋娘的眼晴看,或許,這該稱為兩人實際意義上的第一次對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