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隻剩下她自己砰砰的心跳聲,秋娘合緊了牙關,才忍住不讓自己移開目光,從那妖治的瞳孔中,看出冷漠、沉靜、自信、似乎,還有一點迷茫?
秋娘輕眨了一下眼晴,再去尋找那片青色中的迷茫,已經不見蹤跡.果然是她看錯了。
兩人對視著,周圍的人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阿桑哥就站在李淳和沈記堂的背後,看著秋娘暗歎了一口氣,在驚訝於她膽大的同時,也和秋娘,怕是要被他的怒氣波及到。
酒杯與桌邊輕聲一碰,仿佛就是為了否認阿桑哥的猜測,李淳一語不發地從絨毯上站起來,一塵不染的靴底摩擦著潔白的細絨,他的背影最終消失在東屋門內。
秋娘脫力地坐倒,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耳邊周蕊的呼救聲又清晰起來,她仰頭看向阿桑哥,對方很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後,揮手讓黑衣劍客退下,又對跪在不遠處的丫鬟道:
\"扶她回房,把她的東西收給下。\"
交待完下人,阿桑哥才朝著門扉大開,卻隻能見到一片黑洞洞顏色的屋子走去。
沈記堂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將整壺酒舉到嘴邊咕咚咕咚灌下,用衣袖擦擦嘴巴,然後衝秋娘伸出拇指來,有些甕聲地說:
\"杜妹妹,你膽子忒大、忒大啊!\"
說完便拿起箸有些狼吞虎咽地吃起桌上冷掉的菜看>,卻沒再動那籠中仍舊精致可愛的白色湯包。
飯後,杜智和秋娘回鄭,沈記堂用丫鬟遞上的帕子隨便抹了抹嘴,就跑到東屋門口,伸手在門板上敲了敲,沒人應聲,又敲了敲,一片沉默,一連敲了三十來下,才直接推門走進去,口中還自語著:
\"難得進屋前敲次門,還沒人搭理,我走次正門兒容易麼。\"
他繞到東屋新換的屏風後麵,自己搬了隻繡凳,在床邊坐下,看著李淳斜靠在羅漢床上,正一手持杯,一手提壺斟酒自飲。
\"我說,你今兒是怎麼了?\"
沈記堂大大地不解,一不解李淳為何突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另一不解怎麼到了最後無聲無息地就滅了火,這一句怎麼了,既問的是李淳又問的是自己。
三月底,正在追趕姚不治的沈記堂,半是因為李淳派人誘導,半是因為摸到了仇家的線索,才棄姚不治直奔長安城。
後來沒有先到秘宅去,反而順藤摸瓜找到了壹肆包子鋪,在周蕊房裏同時翻出她同他仇家和廣陵王府兩方的關係,於是沈記堂才厚著臉皮向李淳要了這按理該被打殺的奴婢,李淳應了。
當周蕊以死相脅的時候,沈記堂就知道要壞事,李淳是最討厭被人威脅的,就算是麵對紅姑,他也不曾妥協過,被一個小小的奴婢威脅,尤其又是個該殺不能殺的,不生氣才怪。
可氣也不用這麼大的氣啊!沈記堂坐在他身邊,最是能感覺到那讓他發毛的氣勢,一瞅見李淳眼神的變化,心中就有些不怎麼美好的記憶冒頭,才當下閉緊嘴巴,生怕被殃及。
但他沒想到的是,秋娘竟然好死不活地為周蕊出頭,甚至差點讓李淳百年難有一次的怒氣再飆高一節的預兆,更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為那對倒黴的兄妹默哀的時候,李淳竟然一聲不響地走人了,就像是剛才飆冷氣飆的他頭皮發麻的不是他一樣。
若是放在尋常,沈記堂的五句話,李淳丅能理上一句就是不錯了,可這會兒卻因為沈記堂這句自言自語,微皺了一下眉頭,悶聲道:
\"我不知道。\"
多少從他聲音裏聽出點鬱悶情緒的沈記堂,頓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往床邊一趴,上半身湊了過去,一手朝他額頭上摸去,因怕被他扭斷手腕,隻是挨了一下,便又\"嗖\"地收了回去。
\"嘶一一沒燒啊,你該不會是喝醉了吧?\"
依著沈記堂對李淳十年的認識,總共也就見過他三種情豬,生氣,高興,當然他最常沉浸的還是一種毫無情鍺的境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