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羞傀?是後悔?(1 / 2)

\"無需相見,隻要讓我同令堂說上兩句話便可。\"

鄭喬麵帶懇求地說出這句話時,秋娘突然想到那個夜晚,杜氏字字淒淒的回憶,年僅五歲的杜智在初冬的夜晚,經曆了那樣可怕的事情後,得到的不是親父的安慰,而是輕描淡寫地一句發落,便被關入冰冷的祠堂。杜氏挺著大肚子,在昏迷之後,跪在那小妾院外整整一夜,卻連丈夫的一麵都沒有見得,那時,誰又曾給過他們說上一句話的機會!

秋娘放在膝上的右手慢慢抓緊裙裳,忍住出聲質問那人的衝動,扭頭去看杜智,卻見他已收了先前客套的笑容,若不是太過了解,她一定會認為他平靜的麵色一如他的心情。

\"鄭大人,家母並非你所尋之人。\"

被杜智側麵,鄭喬神色一憂,問道:\"今日不是國子監雙休之日,我看你們穿著國子監的常服,應是剛從學裏回來,冒昧問一句,杜夫人不便見我,可是身體有恙?\"

\"沒錯,家母偶感風寒,正在休息,所以鄭大人有何話和我說就好,我一定會幫你轉達。

一聽說杜氏病了,鄭喬神色一緊,\"怎麼病了,看大夫了嗎?\"

秋娘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擔憂之色,一時間竟然有種想要發笑的衝動,早幹嘛去了,遲到了十三年的關心,她娘會需要嗎?

她直接從椅子上起身,擺出送客的姿勢,道:\"都說了我娘正在休息,你有話就快說,若是不說,那就請回吧。\"

她話音一落,剛才出聲斥責她的那個叫阿虎的下人,便瞪了她一眼,然後輕聲勸鄭喬道:

\"老爺,咱們還是回去吧,我看他們也不像是......\"

鄭喬擺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從秋娘和杜智的神色看,便知他們娘親並無大礙,見兄妹兩人態度堅決,半點也沒有讓他見一眼那位杜夫人的意思,更確定他心中念想,繼續緊逼,隻可能適得其反,他環顧了一圈這擺設樸素的屋子,又看了看杜智坐的那張扶手明顯有修補痕跡的椅子,微微皺眉後,扭頭低聲對阿虎說了一句,對方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袖中掏出些東西來遞給他。

鄭喬接過之後,走到秋娘跟前,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和藹一些,雙手向前一遞,道:

\"上次在絲綢鋪子時,驚嚇到了杜小姐,這些權當是賠禮,\"微頓之後,繼續道,\"今日倉促,登門未能攜禮,改日我再來拜訪。\"

秋娘這才認真看了一眼他遞到自己麵前的東西,從他指間露出來的朱印,是通天櫃坊的章子--兩張麵額百兩的銀票。

這算是什麼,在濟貧嗎?二百兩,若是放在大年前,有這麼多銀子,他們一家人恐怕做夢都能笑醒,隻是現在--那日她在鄭之舞脖子上看到的玉佩,怕是不止五百兩吧。

秋娘輕笑之後,朝邊上挪了一步,同他錯開身,伸手一引廳門,\"鄭大人,慢走不送。\"

鄭喬捏著銀票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暗歎一口氣,轉身朝著門外走去,阿虎見他要離開,連忙上前打簾。

\"杜公子,我有兩句話,希望你能轉告杜夫人,若她真是我那位故人,定能聽的明白。\"

鄭喬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來,望了一眼杜智和秋娘,將目光落在剛才兩人走出來的那間屋子,盯著那厚厚的門簾,緩緩道:\"嵐娘,我錯了,對不起。\"

這一聲,飽含著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有著後悔,有著感歎,有著憂慮,有著緊張。

廳中頓時沉默了下來,杜智半垂下頭,眼中是濃濃的嘲諷,秋娘靜靜地望著鄭喬那張消瘦的麵孔,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鄭喬收回視線,轉身便要邁入院中,就在這時,廳中大人隻聽身後一道清亮的少女聲響起:

\"夫人,您怎麼起來了?\"

秋娘和杜智\"唰\"地一下扭過頭去,就見杜氏正一手撐著簾子,立在臥房門內,身上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潔,剛才還散亂的發絲也整齊的盤成一髻,白皙的臉頰上微帶了些剛剛起床的餘紅,清冽的雙眼正眨也不眨地盯著背對她,立在門口處的人影身上。

仍打著簾子的阿虎,是側對杜氏站著的,一將那三十歲上下的婦人看到眼裏,便陡然瞪大了雙眼,磕磕巴巴地喊道:

\"夫、夫人?\"

先前他看過杜氏在龍泉鎮時的畫像,但凡是丹青,必有失真之處,杜氏麵目雖同十三年都較為柔和了些,但整體五官,卻是無甚變化!可是十幾年前,母子三人的屍首,卻是他親自陪著鄭喬去辨認的,怎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