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卉立在門口,裴彤慌忙走進來,在床邊蹲下,看了一眼遺語潮濕的前襟,對李淳道:
\"殿下,奴婢幫小姐換件衣裳。\"所以您就請回吧。
李淳將手收回來,瞥了一眼躺在床上,雙月輕闔,睡顏安穩的秋娘,眼角泛起些愉恰悅卻又未明的笑意,語氣卻很是冷硬:
\"手上和頸上有傷,記得用藥,午膳別落了。\"
\"是。\"兩名丫鬟暗送口氣,恭送他出門。
床上的秋娘悄悄睜開眼晴望著頭頂的紗帳,倆丫鬟進屋後又重新閉上。其實在馬車上,快到秘宅時候她已經緩過來神兒,因覺得丟臉不知如何麵對李淳,索性才閉著眼晴裝睡。
裴彤和裴卉將屋裏的爐子燒得旺旺的,輕手輕腳地給\"熟睡\"中的秋娘換了衣裳,又拿熱水擦過手臉,在她兩隻手臂上擦了藥膏。
秋娘被她們擺弄到一半兒,就真的睡著,中途被喚醒過一次,迷迷糊糊吃了半碗飯,就接著睡,再醒來時候,天色己黑。
守在屋外的裴彤聽見她叫喚,走進來稟道:\"小姐,王爺交待,今晚讓您好好休息,暫且不用練箭,上藥之事,李管事會代勞。\"
秋娘本就覺得眼下麵對李淳很是尷尬,聽她這麼說,還鬆了口氣。
\"小姐還是先用飯吧。\"
\"嗯。\"一覺睡了半天,不餓才怪。
用過飯,秋娘沐浴了全身,再次躺進被窩後,不到一刻鍾就再渙進入夢鄉,連多想會兒心事的功夫都沒。
第二日,因兩名丫鬟沒有叫起,秋娘難得睡了個懶覺,醒來後,從床上坐起,伸了個懶腰,卻在看到窗外的天色時動作一停,大聲喊道:
\"裴彤、裴卉!\"
\"小姐,您醒啦。\"裴卉端著一杯水走進屋中。
秋娘並沒發火,而是一邊套衣裳,一邊皺著眉頭問道:\"怎麼沒有叫我,這都什麼時辰了。\"
她昨晚就沒有練箭,棋盤也沒碰,今早這麼睡過去,李淳這會兒想必已經是身在國子監,早上的練習又要泡湯。
\"小姐,是殿下交待讓您多休息的。\"
秋娘穿衣的動作停下,臉色稍好一些--自從三月底那夜後,他昨日頭一次沒有讓她去上藥,今早又讓她睡到日上三竿,可見是特意給她時間好好休息。
昨日在馬車上,李淳的安撫,一覺醒來,若非她記得清楚,還真當是做了一場夢,想到那麵冷話少的人,像哄小孩子一樣拍著她讓她不要哭,她嘴角便忍不住上揚。
可是,她終究是看不明白,李淳對她這模糊不清的態度背後,到底是體著什麼樣的心思,他身上的謎團太多,單從表麵,根本無法窺破。
\"小姐?您若困就再睡會兒?\"
\"不了,起。\"
壓下思緒,秋娘整理著裝好,在客廳用過早飯,想了想還是出去練箭,雖沒有李淳的指點,好歹也能不讓手生掉。
今日的陽光很好,秋娘走進院子後,便放鬆地舒展著雙臂,到弓架下桂上箭囊,取了阿桑哥掛上的,模樣大小同先前那隻被李淳踩壞那隻幾乎一模一樣的弓。
她剛剛在紅印上站定,旁邊的書房門便被打開,扭頭看見那從屋中走出的人影,一瞬間,她還以為這會兒是清晨。
\"殿、殿下?\"
李淳穿著一件看起來很是舒適的明藍色綿袍,腰間並沒佩掛任何飾物,烏發鬆散地在後頸用條發帶紮起,一看就是從沒出過門的模樣。
可這都巳時了,他不是說要去國子監觀比嗎,怎麼還呆在宅子裏沒有走?
\"您不去看五院藝比了嗎?\"
李淳看著遺立臉上的驚訝,答道:\"沒什麼好看的。\"
這人!秋娘又好氣又好笑,昨日就是因為這個事挑了她的哭筋,這會兒他倒一副興致缺缺地說沒什麼好看的了。
李淳走到她身邊,就像往常那樣伸出兩指按在她肩窩上,語態不遠不近的,仍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提也未提昨日她哭過的事情,反倒讓她不覺尷尬。
\"已經起晚,不趕緊練習,愣著做什麼。\"
聽了他的括,秋娘心中腹誹,叫丫鬟們不要喊她起床的是他,這會兒說她起晚的也是他。\"
但麵上,她還是一麵抽出羽箭搭在弦上,一麵乖乖地應聲:
\"是。\"
冬季的暖陽照在院中的兩人身上,折出淡淡的暖光,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