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劉德危會發火,這一手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又銜接的天衣無縫漂亮至極,身為大理寺卿的老劉脾氣是頂好的,可不熟悉他的人則不知,這人實打實是一個清水官,最恨的便是行汙納垢之事,碰上便是會瘋頭,更別說這事落在自己身上了。
鄭喬一折畫卷,緊皺眉頭,沉聲對著堂上氣的火爆三丈的劉德危一禮,道:\"劉大人先莫動氣,這幅畫被人改動過,這書信也不是我所為。\"
他話音剛剛落下,杜榮遠便橫衝衝道:\"證據確鑿還想狡辯,你分明是窺我弟妹美色,又貪我侄兒們聰慧,想要討個便宜丈夫和爹去做,竟敢威逼利誘起劉大人來!\"
杜榮和同杜景姍亦在旁應聲。
一畫一信,局勢忽轉,風向突辨,本來是糾結於杜氏母子身份,這會兒卻成了鄭喬的抹黑大會。
鄭喬聽著杜榮遠不靠譜的\"栽贓\",直把他描述成了想要搶占他人妻女的惡霸一般,心中又氣又無奈,還算鎮定地指著杜氏手裏的書信,道:
\"劉大人明鑒,我從未寫過這樣的東西,那上麵的字跡,必也不是我的。\"
杜智好不容易創造的條件,秋娘哪裏會給他機會翻盤,兩手朝後一背,小模小樣地走上前,在他身前兩步處停下抬頭望他,一臉真切道:
\"早就聽聞鄭大人聰明,上次多有誤會,說您不及杜大人,那句話我如今收回。您今日這一招實在是讓人拍手稱讚那,這信上,您不及字跡,若劉大人受了你要挾,幫了你的忙,自然是讓你得逞,可若是劉大人公正嚴明,不屈於錢權,你便可說這信不是你寫的,怎麼樣都和你無關啦,嘖嘖--\"
秋娘捏著信伸手對他一揖,一臉\"敬佩\"道:\"實在是當之無愧的勝天半子啊,鄭大人。\"
如此這般一番話下來,便是讓鄭喬當下百口莫辯了,這一紙威逼利誘,是從他這裏遞上的,否認即是狡賴,不語便是默認!
鄭喬看著秋娘帶著氣消盯過來的清澈雙目,上次在絲綢鋪子裏那種無力之感再次襲來,竟是有種他已經老了的感覺一一事先他並非沒有小心過這兩樣證物會被人動手腳,可這東西是他親手挑的,一整夜都擱在他床頭不說,就是屋前屋後的守衛,也斷不可能有人有本事進來動手腳,且是偽了這外觀連他都看不出來有異的東西!
麗娘也是心頭著急,伸手輕碰了一下望著秋娘出神的鄭喬,小聲喚道:\"老爺?\"卻不得他應聲。
杜家這邊自然是因為秋娘的話再次笑出聲,杜景珊正要火上澆油地說上幾句,卻聽\"啪\"地一聲,怒火稍裴的劉德危又拍了一下醒木,引得眾人收斂神色,正身看去。
他仍舊板著臉,站在那裏,目光掃過眾人落在鄭喬身上,語調有些僵硬道:\"鄭大人,今日之事,不管是不是你所為之,本官必當呈於皇上麵前,也免得日後案結之時,落下什麼口實,我劉某為官多年,到老可不能因這麼一張紙信,毀去半生清譽!\"
\"啪!\"--
\"此案暫止,明日再論,退堂!\"
說完他便一揮長袖,轉身沉著步伐,走入來時的門簾之後,在他身後跟著的一些官員,看了看鄭喬,大部分都跟著離去,又有兩三個人走了過來,同鄭喬說些諸如\"這若是誤會就讓他想辦法解釋清楚\"的話,算是安慰了,但鄭喬卻隻是點點頭,沒應半句,目光複雜地看著麵帶笑意的杜家一家子離開。
外麵的天色越發陰沉,忽而一聲雷響後,院中幹燥的地麵上,漸漸浮現出點點濕痕。
廣陵王府梳流閣
一聲雷響,正躺在藤椅上淺眠的李淳睜開眼睛,側目望向從金絲帷幔後的窗子爬進來的黑乎乎的人影,那衣裳汙的辨不清楚黑白的人走到他身邊的毯子上,一屁股坐下而後仰頭躺倒,毫無形象可言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啊唔--夜活兒加上白活兒可不好做,端的是無聊,好在有個麵具男陪我......我說,你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嗯。\"
\"杜智那小子也真夠嗆的,竟然想出這種法子對付他親爹,我說,你可要小心了,指不定他哪天也會下了套子讓你住裏跳。\"
青碧色的眼眸中流光微轉,李淳隨手將一旁扶手上的毯子拋到他腳邊,淡淡地回道:\"我在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