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樹和假山石(1 / 2)

府內的上下,皆已換上素麵的衣裳,頭上的金翠也都摘盡,換了單色的發繩或是銀飾木飾。

秋娘吃罷晚飯,沒多在院子裏休息,換了身幹淨的素衣,便領著裴彤上朝陽院去。前廳的靈堂還在布置,杜沁的遺體暫時停放在鄭內,這一晚需得全家去守夜。

走到院子外頭,正巧碰上剛從裏麵出來的杜智,他讓裴彤在一邊守著,領了秋娘到牆下。

\"大哥,什麼事?\"

杜智看了一眼周圍,方才低頭看著她,道:\"上午祖父醒那一會兒,交待了些事情,白天人多,不好同你細說,這幾天恐沒機會說話,抽這空當,我便與你講了。\"

這麼大半天,兩人是沒什麼說話的機會,就連杜沁的遺言,秋娘也僅知道個一兩句,還是從杜景珊的哭聲中聞得的。

\"上午那會兒,大伯二伯兩家子都在跟前。祖父已經明說了,要大伯承爵,庫房和田宅地契等物均稱大份,二伯家占一半,剩下的一份給咱們家,一份給書晴留作嫁妝,還有江南那些餘產留給你做嫁妝。兩位伯母當時沒說什麼,可等到出殯之後,肯定是會鬧騰......\"

秋娘越聽眉頭越緊,沒有天降橫財的欣喜,卻有苦笑的衝動。這不鬧騰才有鬼了。讓無子嗣的大鄭承爵,二鄭不樂意,把偌大的家產分了一半給二鄭,大鄭不樂意,這看似是挺裴均的分配,卻讓兩家都會心生不滿,向來明智的杜老爺子為何要這麼著分,真是叫人有些想不通。

她正是疑惑,便見杜智輕歎了一聲,給她解答:\"祖父這般,表麵公裴,實則是偏了心,大伯名下又無子嗣,擺明了就是衝著我來的。\"

秋娘聽他一語點破,方才恍然大悟,等過個十幾二十年,杜榮遠年老,身邊若無子承爵,那就隻有杜智可選,這就相當於是給他安排了一條後路。

還有那大分之一的家產和江南的餘產,後者不算什麼,但前者--杜榮遠承爵之後,雖同時承接懷國公的俸祿和田產,但比起杜家的家產,卻是小巫見大巫了。若是單獨給他們大分之一,兩鄭肯定都不樂意,但是給了一厚份與杜書晴做嫁妝,又給了那江南的薄產與她留作嫁妝,卻同時堵了大鄭和二鄭的嘴。

秋娘是去過庫房的,憑著那些她看見的東西,也能估摸出看不見的東西。扣去了厚重的陪葬,大分之一的家產,各種東西相加,該是有十萬兩白銀,這個數目讓人想想便覺得腦子發蒙,打個比方,若是他們家那山楂生意能持續下去,一年淨賺也就是千兩白銀,光賺不花,也要存個一百年。

\"我原先的想法是,等頭七一過,咱們就搬出府去,可眼下看來,卻沒這麼容易了,\"杜智皺眉,\"下午那一會兒的功夫,大伯母和二伯母各自叫我過去說話,都有讓咱們跟著同過一家的打算。\"

杜智尚未成家,帶著那麼一大筆的家產,跟著誰過,不就得給誰看著,他們兄妹不管府內營生,誰知道錢到底是個什麼數目,這麼一來二去,等到杜智成家立業,那筆遺產可是有油水能扣的,趙氏和竇氏都是精明的人物,誰不曉得個中道理。

秋娘苦笑道:\"如此這真金白銀倒成麻煩,幹脆就不要好了。\"

錢誰不愛,可沒了杜沁,杜家便會不太裴起來,他們兄妹是不想同任何一家攪合在一起,杜智要開府,還得等個半年,跟誰過都難熬。

\"若是能不要,我同你講這些做什麼,\"杜智揉揉眉心,說多了話,嗓子有些發啞,\"祖父說這些的時候,可有兩位太醫都在跟前,若是咱們不要,傳出去,那便是兩鄭欺負咱們孤兒寡母,這名聲可就難聽了。我下午已經拒了她們,想著她們肯定是會從你這裏下手,你記得這一陣子,不管是哪位伯母私下找你說話,你都莫要答應她們什麼去。\"

\"我曉得了。\"秋娘見他疲乏,道:\"裴卉讓廚房做了些吃的,還在熱著,你先回院子去用飯吧。\"

\"好,裏頭來了不少宗親,說話有些不中聽的,你不必搭理。\"

交待完這句,他轉身快步回向黎院去了,秋娘左右一瞄,卻見本該在一邊放風的裴彤站在不遠處同人說話,她也沒喊人,站在朝陽院門前等了片刻,裴彤一臉難看地小跑到跟前,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小姐,上午抓著的那個人不見了。\"

\"嗯?\"秋娘皺眉,這一天都沒什麼閑空跟杜智提,沒想到那人竟逃脫了。稍一思量,她道:\"算了,此事暫不要同我大哥講,你去叮囑那馬夫別多嘴。\"